這麽看著這孩子，倒是不像金玉說的那樣有什麽明顯的先天不足。

  孩子就睜著眼看著宋青蘿，不哭不鬧安靜的很，一點都不像初生的孩子。

  宋青蘿皺了皺眉，正要細細的查看一番，外頭八姨娘敲了門，聲音很急：“二小姐，二小姐，老爺他們請了大夫了已經給李產婆包扎上藥了，他們說過了這麽一會兒十姨娘肯定已經是一屍兩命了，要進來收屍的……你……”

  “知道了，都平安。”

  宋青蘿言簡意賅的將話都說完，迅速的將孩子放在十姨娘的身下，她剛要轉身推門出去，八姨娘在外頭已經提高音量道：“老爺，老爺，蓮月不會死的，你讓大夫和產婆一起……”

  “這麽久了，肯定都沒了，你別擋著路！”

  五姨娘忍不住說了一句。

  宋老夫人嫌晦氣站的遠遠的，此刻也應聲道：“八姨娘，讓開些，這種晦氣的事你沾著了，日後你懷上也想著如此嗎？十姨娘自己命不好，怨不得別人，咱們都盡力了！”

  話落，宋青蘿看著門馬上就要被推開，她轉身快步跑進一旁的櫃子裡，櫃門剛關上，宋廣文帶著人已經推門進來了，那架勢不是來救人的，而是來扛屍的。

  “快快，將人抬出去，別……”

  宋廣文看都沒去看，隻抬手揮了揮，轉身就要出去。

  “老爺！少爺生出來了！”

  “老爺！十姨娘只是暈過去了！”

  兩個婢女同時叫出聲來。

  宋廣文都走到門口了，腳步一頓，驚訝的回頭：“什麽？”

  “老爺！少爺生出來了！”

  一個婢女抱著仍舊不哭不鬧隻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到處看的孩子急急的跑了過來。

  擠在門口的眾人一聽，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

  八姨娘松了口氣，三姨娘五姨娘也跟著進來，五姨娘忍不住湊過去看了看，確實孩子活生生的：“天啊，這……這是怎麽生出來的，剛才兩個產婆都沒生出來，怎的一個人在屋裡就生的出來了，怕不是……妖怪吧？”

  “你胡說八道什麽！”八姨娘厲聲呵斥，“蓮月命大這才死裡逃生，老天都不讓她和孩子死，你這說的什麽話！也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我這不是說說嗎，沒死那不是好事兒麽。”

  五姨娘撇撇嘴，瞪了八姨娘一眼。

  宋廣文把孩子抱了過來看了一會兒，朗聲笑道：“是個兒子！是個兒子！”

  自從宋元德這嫡子沒了之後，宋廣文就剩下宋元恆這一個兒子，現在再添了一個，雖然是庶出，但是也好過沒有，宋廣文也是高興。

  宋廣文抱著兒子快步出去了，完全沒有意識要去看十姨娘一眼，這樣的薄情寡義，躲在櫃子裡的宋青蘿尚且覺得冷，更別說在外頭的那幾個姨娘。

  宋老夫人帶著人進來了一趟，聽聞十姨娘還活著便讓大夫給她診治，想了想不夠妥當，又安排了幾個信得過的丫頭婆子留下照顧才出去了。

  等著房中的人都走了，已經到了下午，在櫃子裡差點憋得沒氣兒了的宋青蘿，這才悄無聲息的從櫃子裡出來，八姨娘看著宋青蘿渾身是血，急忙的正要給她換一身衣裳，剛剛關上的房門又吱呀的被推開了。

  進來的是金玉。

  八姨娘嚇了一跳，她可是答應了幫宋青蘿保密醫術之事的，更何況這金玉之前可是大夫人的婢女，就算如今成了宋廣文的姨娘，但也難保她使什麽壞心思不是？
  倒是宋青蘿顯得還挺鎮定的，她接過八姨娘遞過來的一套乾淨的衫裙繞到屏風後，二話不說，利落的將身上的帶血的衣裳都換下了，隨手將衣裳丟進旁的火盆裡。

  火苗滋滋的不過片刻就將衣燒成了灰燼。

  “你進來做什麽？”

  八姨娘也不知道宋青蘿是怎麽打算的，她只能攔住金玉。

  金玉不跟八姨娘客氣，直接推開八姨娘，飛快的上前站在屏風邊上，小心翼翼的朝正在梳理自己被血弄得黏在一起的發絲的宋青蘿道：“二小姐，奴婢……奴婢聽老爺說那孩子不會哭不會笑，怕是個傻子，眼下找大夫診著，就在松麓苑。”頓了頓，金玉又壓低了一點兒的聲音，“大夫人和大小姐也過去了。”

  宋青蘿正在梳理頭髮的手指一頓，八姨娘不知道金玉的意思，但是宋青蘿是知道的，大夫人可是接二連三的想要謀害自己，金玉提醒過她，十姨娘的孩子生出來是天生不足的，宋青蘿還沒來得及查，眼下看來是智商有了問題，李柔和宋傾城過去了，定然是要想辦法栽贓到自己頭上。

  “我知道了，你先過去，盯著些。”

  宋青蘿轉身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金玉趕緊應了聲又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還是問道：“二小姐，你方才身上怎麽這麽多……血？”

  “不該你問的就別問，免得惹禍上身。”

  宋青蘿淡淡的抬了抬眉，目光裡滿是警告。

  金玉立即閉了嘴朝宋青蘿福了福身飛快的退了出去。

  八姨娘震驚了好久才回過神來：“這，這金玉是……是你的人？虧我還以為她是李柔的人，剛才她進來的那一下差點把我嚇壞了。”

  “她是李柔的人，不過現在算是跟我站在一條線，但也不能不防著她隨時反水。”

  宋青蘿收回視線，倒是側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還沒醒來的十姨娘，以十姨娘這次產子的重創怕是沒個幾日是醒不來的，這鬼門關走了一遭確實不容易，宋青蘿不自覺的歎息了聲，看向八姨娘，“我會醫的事，切記保密，金玉也斷不能告訴。”

  八姨娘張了張嘴，明顯有話想問，可到底說出口的時候還是換了話：“放心吧，我和蓮月如今在府裡毒要仰仗二小姐你的，自然不會多嘴多舌，只是蓮月的兒子會不會……”

  宋青蘿搖了搖頭，面色並不樂觀：“剛才沒有來得及瞧仔細，不過聽剛才金玉的話，怕是腦子有些問題也不一定。”

  還沒有親自去看之前，宋青蘿也把握，更不會把李柔加害的事先抖露出來。

  “你留在這裡照顧十姨娘吧，我去看看情況。”

  宋青蘿朝八姨娘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

  松麓苑。

  前腳踏進院子裡，宋青蘿便聽到五姨娘的聲音：“我看就是個傻子，哪有剛出世的孩子不會哭也不會笑，只會乾瞪眼，連叫兩聲兒都不會，巷口張家兒子的妾侍就是生了個傻兒子，養到五歲了都不會說話，倒是會笑，笑的傻乎乎的，蠢蛋一個。”

  “行了，哪裡來這麽多話，大夫都還沒發話，有你什麽事？”

  三姨娘不耐煩的瞄了一眼，插了句嘴。

  “我也不是多話，就是替十姨娘可惜了，你說拚死拚活，還差點嚇壞老爺和老夫人，現在自己還沒醒呢，竟然生了個傻子，有什麽用？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五姨娘嫌棄的翻了翻白眼。

  李柔沒說話，休書雖然被老夫人收回去了，說是做不得數的，可整個宋府的人都知道大夫人被休了，哪怕是不作數的，但現在在宋府能說話的也不是她了，不然兩個小妾哪裡敢在她面前說三道四。

  “二小姐，你方才到哪裡去了，怎的都沒見著你？”

  三姨娘是懶得和五姨娘囉嗦，正好宋青蘿進來了，她立即把話就轉到宋青蘿身上。

  頓時，李柔和宋傾城的目光也唰唰的落到了宋青蘿這邊。

  宋青蘿隻把她們兩人當空氣，道：“之前怕祖母待太久餓了，便去廚房想著準備一些吃食，可沒想到出來一聽十姨娘生了兒子了，這會子在松麓苑，我就趕緊過來瞧瞧了。”

  “那不用瞧了，是個傻子。”

  五姨娘心直口快，立即就接上了。

  正好，宋廣文送著大夫出來，臉色是鐵青的，聽到五姨娘的話，他立即就怒了：“就你這張破嘴，一天天叭叭叭的，好的不靈壞的靈！”

  宋青蘿心裡一沉，那是說那小子這一世真是個傻子了？
  五姨娘愣了愣，委屈的低了姿態：“老爺，我……這事兒哪裡能怪我啊……這兒子又不是我生的，你看她懷著的時候老爺你對她多好，這個補那個補的，那是她肚皮不爭氣，生了個傻子，跟我有什麽關系嘛……”

  “你給我閉嘴！”

  宋廣文本能的就揚手想要給她一個耳光，嚇得五姨娘咚的一聲跪下：“老爺，我……我……”

  “這到底是她肚皮不爭氣還是有人害了她，驗一下不就知道了？”

  一直不吭聲的李柔冷不丁的冒出這麽一句話。

  宋廣文高舉起的胳膊頓了頓，下意識的回頭：“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柔低了頭，沒搭理她。

  倒是宋傾城開了口：“父親，照著母親的性子，今日肯定是在院子裡休息不會出來的，可現在母親不光沒休息，還親自過來了，你可知道為何？”

  宋廣文皺眉不耐煩的冷聲道：“這妒婦，若不是母親收回了休書，眼下就該卷鋪蓋滾回娘家了，她去哪裡與我何乾？”

  “父親，你……”

  宋傾城急的滿面通紅，反是李柔一臉的淡定，她拉了拉宋傾城的手起身，嗤了聲：“宋廣文，咱們夫妻一場，我這才來提醒你，免得你受了奸人陷害還不知道，既然你不想聽，那我也懶得說，反正又不是我生了傻兒子。”

  說著，李柔拉著宋傾城就要走，宋廣文心裡一緊，脫口而出：“你給我站住，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