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兮見著是她，才暗暗松了口氣，腳下的步子也慢了下來。

  正猶豫著要不要退回去，對方倒是也看到了她，高喊一聲：“貴人。”

  退是不能退了，只能擠出一抹虛假的淺笑，淡定地站在原處。

  暗裡估摸著對方這一次過來的目的，忽覺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什麽，僅憑著下意識的反應後退了兩步，就聽到嘩啦一聲，一盆髒水直接潑在了她的眼前。

  也虧得那一退，不然非得被澆一身不可。

  饒是如此，她的裙角也沒能幸免被波及到，濕了好大一塊。鞋子上更是沾滿了泥點子，慘不忍睹。

  眼神銳利地望過去，矮個兒老宮女皮笑肉不笑，就連詫異的表情，都做的十分不走心。

  “喲，原來你在這裡啊？我竟沒看見。”

  趙婉兮：“……”

  她這麽大個人站在這裡看不見，是瞎麽？
  找茬就找茬，還搞什麽遮羞布？！
  彼時的宮女畫眉剛剛走近，掃了眼濕漉漉的地面還有趙婉兮的裙角，眼珠子一轉，一臉帶著故作姿態的詫異發問。

  “這是怎麽回事？怎能將汙水倒在這裡？當真是沒有半點兒規矩了？！”

  聞言，趙婉兮眼神一厲，瞬間就明白了這人的來歷。

  跟昨日裡，也沒有什麽不同，大概是見那位西岐皇后著實不想讓自己好過，變著法兒來邀功的。

  好歹自己也是坐過高位的人，最是清楚底下那些人惡心的嘴臉，諂媚起來，有那麽可怕。

  她倒不怕這些人的為難，明槍暗箭的修羅場都闖過來了，沒道理會連這麽點兒小兒科還會被為難到。

  比較起當年的南麟后宮來，就眼前這些個小嘍囉，還真就算不上什麽。

  她唯獨只是擔心藏在暗處的冷君遨回因不忿，做出什麽衝動之舉來。

  原本是個那麽深沉內斂，心思難測且城府極深的人，但是若親眼目睹自己被些壓根就上不了台面的下人欺負……

  好歹夫妻同心，趙婉兮也多少能夠理解冷君遨的心情。

  更加明白，這會兒矮個兒宮女突然來這麽一遭，故意找事，分明就給這位剛來的小宮女一個契機，遞台階給她發揮呢。

  怎麽可能讓她們得逞！
  一個轉念之間，不等旁人惡人告狀，趙婉兮倒是搶先開口，意圖將事情輕描淡寫的掩蓋過去。

  “不過是這位姑姑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才灑了水，並非故意，想來也不是不能情有可原。”

  “……”

  “……”

  分明是朝著她去，刻意要勾起她的內火來的。

  結果現在，她倒先息事寧人起來？

  別有深意地看了趙婉兮一眼，原本意圖繼續說話的畫眉閉緊了嘴巴，不出聲了。

  一側的粗壯宮女卻是著急了，見一招不成，心下暗恨，竟不管不顧地指著趙婉兮的鼻子叫罵起來。

  “畫眉姑娘莫要聽她胡說，這水壓根就是她昨晚洗過衣服之後，故意放著不動，想要陷害我們的！就連洗過的衣裳，都沒及時晾曬，不僅皺了，都快被捂出味兒來。

  還有還有，她今早起來煮粥，還將我們大半個月的份例都給下了鍋，還一個人全吃了，這女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哪裡是什麽貴人，分明就是個……”

  “姑姑慎言！”

  趙婉兮：“呵……”

  前頭那些好像患有被害妄想症的風言風語也就算了，連個吃食都當面拿出來說事兒。

  這點兒格局……嘖嘖，難怪了，混了一輩子，也只能在這冷宮般的曇宮裡頭待著。

  眉眼含笑，卻又暗戳戳地透著那麽點兒冷意，看畫眉覺察出不妥，厲聲呵斥了粗壯宮女的胡言亂語，趙婉兮也不惱。

  只是一副閑閑的模樣，說著最為諷刺的話。

  “此前說容我在這西岐后宮住下的時候，貴國皇后可沒說過，不許我吃飽。現在這位姑姑這麽說……是嫌棄我吃的有點多了？”

  畫眉：“……”

  當然沒說了，好歹一介堂堂皇后，若是在吃食上苛責別國的國後，那成了什麽了？

  原本有些事情就是不能擺到明面上來說的，現在被趙婉兮直接亮了出來，她臉上也有些不大好看。

  只能尷尬地乾笑兩聲，輕描淡寫地將此事掩蓋過去。

  “呵呵，當然沒有，貴人隨便吃，若是不夠，隻管同她們吩咐便是。”

  說著，狠狠地瞪了眼那廂三個老宮女，轉而又恢復成皮笑肉不笑的陰冷。

  “貴人做了許多活計，想必也是累的狠，多吃一些也是應該的。只不過還是那句話，吃得多，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想來也是貴人不擅長，這洗衣的活兒，是不用再做了。”

  口口聲聲貴人的叫，用的卻是最不屑的語氣。

  聽上去好像是要示好，哪知話鋒一轉，卻又拐成了陰陽怪氣的調子。

  “不過有些精細的，倒也甚是適合貴人，我覺著，挺合適。”

  你覺著？

  唇角微抽，趙婉兮瞬間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眼見著畫眉一伸手，身後有太監上前，將一個托盤遞到了她的手裡。

  待看清裡頭是一套疊的整整齊齊，卻隻繡了一半的錦衣華裳時，趙婉兮忍不住緊了緊眼，芙蓉面上也充滿了警惕。

  隻當視而不見，那畫眉還是笑的十分和氣，卻又沒有什麽溫度的模樣。

  “這套衣裳，乃是我家娘娘下月參加祭典要穿的。無奈宮中的繡娘笨手笨腳，新設計出來的花樣子怎麽都繡不好。想著貴人在此，又見多識廣，所以特來勞煩勞煩貴人。”

  趙婉兮：“……”

  瞳孔微眯，就連嘴角也跟著不其然地抽了抽。

  “你確定？”

  讓她繡花？

  這群人是怎麽想的？！
  “實不相瞞，我並不十分擅長刺繡。這萬一要是給繡壞了……”

  連宮中上等的繡娘都搞不定的事情來找她？

  呵呵，有意思。

  被趙婉兮嘲諷的眼神刺到，宮女畫眉面色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

  就好像早已經想到了她會拒絕似的，臉上依舊還是掛著那種皮笑肉不笑的堅持。

  “無妨，若是貴人實在不擅長，只需幫著點點眼，在鳳凰眼睛處繡上幾針，也便是了。”

  “哦？所以你這話的意思就是，這個忙，我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咯？”

  “貴人到底還是須得做點什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