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兮也沒想到，她不過轉了個彎兒再回來，一切都變了樣。

  遠遠就聽到喊打喊殺的聲音，血腥味兒都順著風向飄了過來，一個勁兒地往人鼻子裡頭鑽。

  就憑著這些訊息，都能想象得到前頭是怎樣的慘烈。

  而等他們徹底看清昭陽宮前台階下此時的情形時，眾人幾乎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也難怪適才那個侍衛要慌了。

  只見宮門前的那點空地上，之前還在維持著微妙的平衡，耐心對峙的侍衛們已經廝殺在了一處。

  不論是效忠西岐皇后的，還是歐陽南裕這邊的，全都攙和在裡頭，形成了大混戰。

  沒有塵土翻飛，只有血花四濺，漢白玉的台階被染得猩紅，地面上的鮮血灑了一片又一片。

  近在咫尺之間，明明只有數百人的廝殺，卻讓人感覺到了非同一般的齒寒。

  任憑是誰，看到這樣的一幕，都很難維持平靜。

  那些個幕僚們，當下就慌了，完全顧不得臉上的體面，隨手抓著人就問：“怎麽回事？這好好的怎麽就打起來了？
  王爺此前不是已經嚴令，除非有命令下來，否則不能……”

  “是他們先動的手！

  那些狗東西們突然發瘋，殺了邢將軍！”

  “你說什麽？邢將軍死了？”

  就在幕僚震驚的同時，趙婉兮驟然感覺到身側歐陽南裕的不對勁。

  只見他驀地看向一個方向，下一秒就跟一隻暴起的兔子，完全不顧周遭的刀光劍影，一個勁兒地往那裡衝。

  所到之處，除了有兩個侍衛之外，就是一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屍體了。

  身首異處，胳膊腿幾乎都被砍了下來，完全就是分屍的場面。

  就在趙婉兮都忍不住皺眉時，就見歐陽南裕胸腔劇烈地起伏了幾下，“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

  下一秒雙目通紅瑕疵欲裂，雙手緊握成拳，幾乎哢哢作響。

  那股子悲憤跟心痛，讓即便是隔了好些距離的趙婉兮，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正在心中疑惑，這位什麽邢將軍究竟是什麽人時，歐陽南裕那邊已經驀然轉頭，目光陰婺地看向殿前的混戰，渾身的殺氣崩裂。

  “殺了，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這話，就像是一注興奮劑。

  原本就廝殺慘烈的場面，頓時變得更加不受控制起來。

  只見那些侍衛軍將們，一個個的，竟不管不顧，隻憑著本能打殺，往往一刀砍過去，砍中了敵人，也傷到友軍。

  然而那些人，竟然完全不在乎，滿腦子就好像只剩下了嗜血的念頭。

  真正的修羅場。

  再看他們赤紅的眼睛，趙婉兮的腦海中突兀地升起一個十分不妙的警報。

  這些人，不對勁！
  顯然不止是她，歐陽南裕身邊的那幾個幕僚們，也總算是發現了這點，一個個面色大驚，齊齊朝著歐陽南裕奔走過去，七嘴八舌進言。

  聽完之後，歐陽南裕狠狠地皺著眉頭，不再去看地上身首異處的邢將軍，而是突然抬頭，直直朝著趙婉兮望了過來。

  下一步大步流星靠近，語氣極為不善。

  “眼下這場面，不知南麟後怎麽看？”

  這是在懷疑她了？
  心頭驀然一跳，趙婉兮努力保持住冷靜。

  暗自提防以防對方突然發難的同時，中規中矩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這些人應該是被某種外力影響，刺激了。不說全部，這裡頭至少有四成以上，是被動殺戮。”

  只是蠱惑了他們的東西，究竟……

  這麽烏泱泱一大幫子人，說給他們逐一下毒，難免會有些不太現實。

  比較方便的，還有毒粉，可是仔細嗅嗅，空氣裡頭除了濃鬱的血腥味之外，並沒有什麽其他可疑的。

  趙婉兮最終的目光，是停留在了不遠處那具貌似有些特殊的屍體身上。

  “王爺，冒昧問上一句，那位邢將軍……”

  話未說完，她就敏感地察覺到，面前的歐陽南裕身體不自覺地明顯一僵。

  與此同時，混戰的場面也發生了改變。

  有了剛才歐陽南裕那句命令，他手底下的人就像是有了底氣，瞬間殺心死起，守宮那群人不斷地後退，逐漸招架不住。

  而也就是在這邊幾人說話的同時，呈現敗勢的西岐皇后親衛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喝，有人竟不顧生死跳了出來。

  只見那人原本就身形十分高大，加上手裡一把長柄刀，氣勢居然不是一般的駭人。

  一刀過去幹淨利落，但凡是被掃到的，就沒有不送命的。

  那人也是錚錚鐵骨，縱然被人圍攻截殺，刀劍砍刺在身上，也不退讓半步。

  就那麽站在守宮侍衛的前頭，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硬生生地將原本混亂不堪的局面，劃出了一條道兒來。

  就算是受到了什麽外力的刺激而有嗜血的念頭拚命廝殺，但只要是人，就都會怕死。

  在對方強悍的力量面前，歐陽南裕這邊的人莫約生出了懼怕的心思，開始不自覺地往後退。

  就在歐陽南裕這廂心感不滿，面露陰婺時，這邊的兵將裡頭，不知道是誰扯著嗓子喊了一句：“王上已經駕崩，你們這些人不過只是蛇蠍妖婦的走狗！如今我家王爺才是正統，還不趕緊放下武器，快快束手就擒！”

  喊得猝不及防，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隨著話音落下，歐陽南裕這邊幾人，神情登時就變了。

  反觀那個鎮守在眾人之前的高大黑臉侍衛，卻冷冷地笑了。

  “王上駕崩？這哪裡來的謠言，我怎麽不知？！呵，你們這些人，為了謀朝篡位，可真是什麽都敢說！

  也不知道西岐的史書上頭，會如何寫。”

  說著，微微側開了身。

  隨著他的動作，身後那些侍衛也逐一讓開了少許，至此，眾人這才看到，他們身後的殿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開了一道細小的縫隙。

  望進去，裡面居然支著幾張幾案，有三四人正坐在後頭奮筆疾書。

  那是……西岐的史官？

  未央宮一場爆炸，折損了西岐朝堂大半的官員。沒想到這幾個史官居然逃過一劫，很缺愛躲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