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步一步，朝著石碑走去。

  曾幾何時，差不多是同樣的場景，趙婉兮被困在祭台上，被人劃破手腕放血，冷君遨是那個唯一的希望。

  可是如今，送她上去的人，卻成了他。

  巨大的悲憤跟悲慟堵在胸口，掙扎不開的趙婉兮沒忍住，豆大的眼淚珠子狠狠地往地上砸。

  嗓音沙啞，想喊都喊不出來。

  直到被鉗製在石碑上，利刃逐一劃過手腕肩頭，最初瞬間的微涼麻木過去，清晰的刺痛感傳來。

  趙婉兮胸口的那股子鬱氣，才一下子被傾瀉了出來。

  “遨，你醒醒，看看我是誰！我是兮兒，我是兮兒啊，你……”

  萬一她真就為此死了，若是有朝一日她的遨醒來，記起一切，記起來是他親手殺了她，那他又該怎麽活？
  一想到那樣的局面，趙婉兮就忍不住一個凌激。

  加上隨著血液的快速流出，更讓趙婉兮身體不住地打著寒顫。

  再看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神情癲狂的男人，實打實地恨得噬心徹骨，到了啖其肉，喝其血的地步。

  “夜鳳塵，你該死！”

  “像你這樣的人，別說是什麽終極武器，就連在陽光下生存的資格，都沒有！”

  “你看看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活脫脫一個人間惡魔，還敢妄言要這天下？！”

  “簡直就是笑話，難不成你還能讓這天下人，都跟你一樣藏在陰鬼地獄，像隻蛆一樣地過日子不成？！”

  “讓你沒了雙腿，簡直就是老天開眼，活該的報應！”

  話語如刀，字字誅心，準確無誤地往夜鳳塵心尖上戳。

  被傷的越狠，夜鳳塵臉上的笑容就越大。

  偏趙婉兮的話，還是字字不留情。

  “我這裡有鏡子，你要不要照一照？夜鳳塵，你是不是壓根不知道，你現在已經是個什麽德行了？”

  話語間，還真就有一個巴掌大的小銅鏡被趙婉兮奮力拋了過來，咕嚕嚕地滾了好幾圈，最後打著旋兒，落在了夜鳳塵的腳底下。

  真就像天注定一樣，鏡面恰好朝上。

  現在隻想一心搞事業的夜鳳塵原本沒想著理睬她。

  不過是被銅鏡落地的響動影響到，眼風十分輕蔑地瞥了一眼。

  卻也正是那不經意的一眼，讓夜鳳塵周身血氣轟然往頭頂上湧，瞳孔驟然瞪大。

  彼時，周遭的光線並不明亮。

  趙婉兮變戲法一樣扔過來的銅鏡，也沒有多明亮。

  可就是那個帶著幾分朦朧的倒影裡頭出現的，哪裡是個人？
  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上配著詭異的笑，一雙眼紅如滴血。墨發張狂，三種極致的顏色匯聚在一處，那樣一張臉，早沒有了夜鳳塵原本的樣子跟氣度。

  活脫脫換了一個人，若是讓沒有心理準備的人乍然見著，怕是嚇都要嚇死了。

  這是……現在的他？
  他的模樣？

  可烈焰島少島主夜鳳塵，也曾是個豐神俊朗，面若冠玉的翩翩公子啊，怎的就……

  也是被嚇到了，夜鳳塵如同木僵，臉上的震驚與恐慌，遮都遮不住。

  在那股子震驚的刺激下，他沒能壓得住驟然上湧的氣血，隨著通紅如血的眼睛顏色再度加深，一地血淚，竟真就從眼眶沁了出來。

  停留在眼角，如同一顆血痣，平添幾分妖孽。

  不僅如此，就連滿頭張狂的墨發，也從頭頂開始，一點一點往下，寸寸成雪。

  眼睜睜地從鏡中看著那一幕，夜鳳塵突然驚慌，彎腰去拿鏡子。

  一個沒穩住，好歹也是一代高手，居然毫無形象地滾落到了地上。

  頭髮也散落開來。

  雪白的毫無雜質，再沒半點青絲的痕跡。

  瞪著眼珠子拚命仰頭，夜鳳塵蒼白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不著痕跡地暴漲。

  下一秒大喝一聲，一口鮮血洶湧而出。

  趙婉兮這邊的情況，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冷君遨失去神識，已經不認得她的。

  所有的行動都是被夜鳳塵控制，所以適才下手的時候，那是半點余地都沒留。

  劃出來的傷口都足夠的深，讓她的血流的十分快。

  就這麽一會兒工夫，趙婉兮不僅全身發冷，整個人也肉眼可見地虛弱了下去。

  而隨著血液的流淌，地面上那些被刻畫出來的線條沾染上她的血，開始慢慢呈現出了畫面。

  夜鳳塵眼見著就要得逞。

  可坐以待斃，從來不是她的風格。

  就算要死……那也得收點利息！

  賭了！

  那些故意刺激夜鳳塵的話，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

  趙婉兮心中一早就有了猜測，眼下生死關頭，只能冒險試試。

  夜鳳塵功力提升的速度詭異的快，且又是長久不見陽光。

  作為大夫，遇到這樣的情況，趙婉兮沒有理由不懷疑，對方肯定是用了什麽秘法。

  那樣的方法，有利有弊，最受不得激。她故意趁著對方癲狂期待的時候用言語刺激，就是想試探，能不能找到破綻。

  沒想到，還真就成了。

  看著夜鳳塵青絲瞬間成白發，看著他被刺激的吐血，趙婉兮逐漸虛弱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讓人不易察覺的笑。

  同時也松了口氣。

  不過下一秒，她的眼神驟然狠戾，冰冷而決絕。

  “夜鳳塵，看清楚了吧？這就是你現在的鬼樣子！哈哈哈哈，是不是連你自己都給嚇到了？
  就你這樣的，恐怕站在陽光下，都會……”

  “閉嘴，你找死！”

  都已經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哪裡還能繼續被刺激？

  回過頭來，夜鳳塵蒼白的臉上沾著血，森森白牙滿是寒氣。

  “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長了一張嘴呢？魅兒，既然你不想活，那我便……成全你！”

  話語說的很慢，語氣也跟輕柔，趙婉兮卻很清楚地知道，夜鳳塵這是真的動怒了。

  眼見著他周身氣勢霎時暴起，趙婉兮也不閑著，五指一動，幾乎將所有的金針都一次性就給拿了出來。

  拚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殺氣鋪天蓋地而至，凌厲的掌風緊隨其後。

  寒氣刮的臉頰生疼，夜鳳塵一掌還沒落到趙婉兮胸口，就已經讓她上不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