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奇皺著眉頭抬眼，正準備跟歐陽寧簡說點兒什麽，驀地瞳孔一緊，神色明顯不太對勁。

  因為就站在他的對面擋著他的去路，所以黃奇這邊臉上有個什麽，自然是第一個入了歐陽寧簡的眼。

  “喂你……”

  剛要發問，黃奇突然失態，狠狠地一把推開她，不顧自己腿還傷著，甚至連話都來不及說，就拚盡全力往前衝。

  突如其來的異樣，成功令歐陽寧簡呆住，不過她反應也是快，幾乎在一瞬間就察覺到什麽，扭頭飛奔。

  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甚至比腿受了傷的黃奇還快。

  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黃奇只聽到匆匆一句。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快，快的趙婉兮這邊幾人幾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勁。

  等到楚琉璃有所意識猛地回頭，就看到在她側後方，快衝到自家夫人身後的歐陽寧簡，全身無力地往下倒。

  最後那一刻，臉上甚至還帶著焦急。

  還有幾分，說不出來的釋然跟欣慰。

  “姐姐小心，有埋伏……”

  嗓音已經是有氣無力，再無半點兒清脆，等到趙婉兮回頭，想要撈住她都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歐陽寧簡倒在地上，嘴裡不斷地往外噴血。

  同一時間，剛剛停頓了一瞬的黃奇手打幾個響指，幾道隱藏在暗處的影子齊動，朝著四面八方而去，在不斷響起的慘呼聲中，他怔怔地看著躺在地上，逐漸被後背上湧出的鮮血包圍的歐陽寧簡，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失神。

  “我替你去。”

  原來這丫頭……竟什麽都懂。

  趙婉兮回過頭來，看到的便是歐陽寧簡替自己擋下暗器的情形。

  “簡簡？你怎麽樣？”

  第一時間衝過去，才剛把人給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就沾了滿手的血。

  因為觸動傷口，被疼的有點兒清醒過來的歐陽寧簡睜開眼，第一句話卻是：“婉兮姐姐，你沒事吧？”

  一邊說一邊抬手，還想要抓著她的意思。

  可惜掙扎了半點，手臂還是無力地滑了下去。

  好歹也算是經歷過了數度生離死別的場面，只是不知道怎麽的，就多聽了懷裡這個渾身是血的丫頭問了那麽一句，趙婉兮就覺著，自己有點越活越回去，有點刹不住眼淚的感覺。

  整個視線朦朧，連對方逐漸失去血色的臉，都有點快要看不清楚。

  狠狠地眨了眨眼，終於又清楚了，但是兩滴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掉落下去。

  同時伸手，主動抓住了歐陽寧簡的手。

  結果她卻還在費力掙扎，直想往趙婉兮臉上湊。

  “姐姐，別……哭。你看，你一哭，都要不好看了，簡簡……心疼。”

  往日的她，靈動而活潑，不管什麽時候，眉裡眼裡都是藏著笑意，活脫脫就是一個不諳世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

  即便這會兒，也是。

  話語說的費力，明明滿眼的痛色，卻還強忍著要笑。

  莫說是趙婉兮，就連楚琉璃也有點兒被觸動，忍不住扭過了頭去，不再多看。

  再瞥見那廂還在失神的黃奇，只剩下了滿眼的苦澀。

  傷心歸傷心，難過也是真的難過，但是在理智方面，趙婉兮從來沒有缺失過。

  一邊死死地忍住眼淚安慰著逐漸虛弱的歐陽寧簡，一邊為她檢查傷口，勉強抬頭掃了眼歐陽寧簡的後背，心，一下子就涼了。

  劍羽在空氣中微微顫顫，一支箭已經入了她的身體大半，正中後心的貫穿傷，這……太難了。

  就算是她，也不敢有十成的把握救人。

  甚至，連一半都沒有。

  可就讓歐陽寧簡這麽死了，還是為了救她而死的，趙婉兮真的是沒有辦法倘然面對。

  能做的，也只是竭盡所能。

  恰逢另外一邊的黃奇也總算是反應過來，快步靠上前，將人往他懷裡一送，趙婉兮就準備掏銀針。

  結果一摸袖子，人卻愣住了。

  此行意外事情實在是太多，縱然她提前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但是用到銀針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如今……竟是已經沒了。

  腦海中“嗡”地響了一聲，前一秒有多努力淡定，這一刻就有多麽的慌張，看著歐陽寧簡那張逐漸虛弱下去的小臉，趙婉兮滿心愧疚。

  不知是看出了什麽，還是自覺傷勢實在是太重，歐陽寧簡再度伸手欲握住趙婉兮，十分吃力地搖了搖頭。

  “姐姐，你別……我恐怕是……”

  “你瞎說什麽？！”

  她不開口便罷了，這麽一說，讓趙婉兮瞬間淚目。

  狠狠地呵斥製止，音色微微哽咽。

  那一瞬，隻覺連逆天改命的勇氣都有了。

  “簡簡你放心，姐姐一定治好你，一定！”

  旁的不論，就衝著這一聲姐姐，也得拚了！

  可是，銀針沒了，要怎麽止血？

  而且這種情況下，連箭也不能拔出來，多耽誤一刻，就是多一刻的危險。

  將她難得的慌張看在眼裡，明明已經虛弱到不行，連唇色都完全發白的歐陽寧簡，竟然還笑了。

  費力地動了動嘴角，扯出一抹實在勉強的笑容來，下一秒，又喘著氣十分費力地道：“你能不能，應我一件事？”

  “……”

  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分明是要交代遺言的架勢。

  聞言，趙婉兮跟黃奇心下齊齊一沉。

  尤其是趙婉兮，差點就控制不住去捂她的嘴。

  其實同這丫頭認識，才不過三四天功夫而已，便是再怎麽一見如故的人，想要在這麽短的時間裡頭建立起來什麽深厚的感情，也很難。

  但是很奇怪，偏偏到了這丫頭這裡，就有點兒不太一樣了。

  正常時候不覺著，只聽她嘰嘰喳喳的，還挺熱鬧，但是到了這一刻，看著她如此模樣，才覺心痛異常。

  不忍心讓她失望，趙婉兮連連點頭，應承的話還不急出口，卻是有人已經替她給說了。

  “你有什麽願望，不如我幫你罷。”

  聲線雖然乍聽平淡，但若是細細探究，還是有些什麽不一樣在裡頭的。

  明明她所求的人是趙婉兮，結果應話的人卻是黃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