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涉及到歐陽華菁西岐那位九皇叔，他的表情卻不得不凝重起來。

  看他表情異樣，趙婉兮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既然如此，那我們這就回宮吧。”

  “兮兒……”

  “沒事，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時間，等先把麗妃的事情給處理好了，我們再找時間去西山。”

  為了不讓冷君遨為難，也本著大事為重的原則，趙婉兮口裡十足的寬宏大量。但是心裡少不得還是要嘀咕一二，這好端端的，歐陽華菁怎麽就又吐了血？

  該不會是……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事情了吧？

  心下憂慮，趙婉兮抬眼望去，恰好跟冷君遨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從對方的眼神中，她意識到，自己並不是想多了。

  既然是私下出宮，除了幾個心腹之外，自然沒有什麽旁人知道。隨著趙婉兮跟冷君遨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宮裡，秋杏派出去的人，也帶了消息回來。

  長菁宮的氣氛，一如既往地壓抑，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宮女，歐陽華菁眼神駭人，幾乎恨不得要在對方身上瞪出幾個窟窿來。

  神情更是陰沉的幾乎要掉下水來。

  言語之間，森森寒意乍現。

  “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遍！”

  一字一句，帶著無盡的迫力，嚇得小宮女顫抖不止。盡管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她還是低伏著身子，再度戰戰兢兢，顫抖著嗓子出聲。

  “回……回娘娘的話，奴婢，奴婢去打聽了，皇上昨兒個晚上在禦書房。”

  主子不受寵，做奴才們的，自然也跟著遭殃，話到一半，小宮女突然機靈地反應過來什麽，說完之後，又快速補了一句。

  “皇上在禦書房批閱奏折，一整晚都不曾離開過，更加沒踏足后宮，就連瓊花……啊……”

  摸不準歐陽華菁的心思，小宮女隻道是她生氣皇上沒有來，所以才自作聰明地加上了這一句。

  話語之間的意思很明顯，皇上沒來長菁宮，也一樣沒去瓊華宮，可見當真是有正事兒需要處理，並不是什麽推托之詞。

  哪知這話非但沒有安慰到歐陽華菁，反而還狠狠地刺激到了她腦海中那根最敏感的神經，甚至都不等宮女說完，她便一腳過去，直接踹在了對方肩頭。

  踹的那個宮女一頭撞在桌角上，額間破了一個大口子，霎時血湧如注。

  事情發生的有些突然，殿內一眾宮人全部愣住。

  自從成了麗妃之後，歐陽華菁便鮮少親自動手打人，橫豎有她一句話，自然多得是人動手。

  眼下看著形勢不對，秋杏臉色一變，趕緊上前倒了杯茶水過去，示意人拉走那個小宮女，細聲勸慰。

  “娘娘莫氣，奴才們不懂事，回頭讓人好好教導便是了。您要是為此氣壞了身子，可是不值得。”

  因為心中惶恐，秋杏一時不察，遞過去的茶水特別燙，等到意識到不對時，杯子已經被歐陽華菁握在手裡，來不及調換。

  詭異的是，掌心貼著灼人的溫度，歐陽華菁卻恍然無覺，兩眼直視著前方，眼神空洞，臉色慘白。

  既然冷君遨一整晚都在禦書房批閱奏章，不曾來過后宮，那當時陪在她身邊的人，又是誰？
  是誰跟她細語柔情，貼心照料，小意溫柔？！
  所有的自欺欺人還有僥幸，全部都達到了一個臨界點，心底僅有的那點兒強撐轟然倒塌，手指抑製不住地顫抖。

  連杯中滾燙的茶水濺落到手背上，歐陽華菁都沒有察覺到，整個人徹底如墜冰窖。

  一直等到秋杏嚇得眼圈都紅了，趕緊來意圖掰開她的手指時，歐陽華菁這才堪堪反應過來。

  心底所有的屈辱跟震怒再也壓不住，她眼神黑沉一片，頃刻之間整個人便暴怒異常。

  握緊滾燙的茶水，劈頭蓋臉就朝著最近的秋杏臉上砸過去，起身的同時，歐陽華菁雙手一揮，桌子上的杯杯盞盞，稀裡嘩啦落了一地。

  尤嫌不過癮，她又起身朝著梳妝台走去，一路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狼藉。

  博古架上的瓶瓶罐罐，梳妝台上價值不菲的金銀首飾玉器古玩，全部都成了她發泄的出口，歐陽華菁要緊牙關，見東西就摔，帶著恨不得毀滅一切的狠絕，在一地哭求的宮女們慘叫聲中，手下愈發賣力。

  “滾，都給本宮滾，滾！”

  “騙子，統統都是騙子！”

  “冷君遨，冷君遨，你狠，你夠狠！”

  若說前面兩句只是惱羞成怒倒也罷了，後面這話，可是十足的大逆不道。若是被人聽了去，整個長菁宮上下，怕是都脫不了乾系。

  然而跟宮女們心如死灰的哀求不同，此時的歐陽華菁，已經失控到了無所畏懼的地步。

  等到最後砸無可砸時，她乾脆抓住殿內上好的月光紗帳，奮力一扯，沒幾下，就連紗帳也成了破破爛爛的模樣。

  在此起彼伏的“刺啦”聲中，冷君遨慍怒低沉的嗓音驀然響起。

  “不是說身體不適麽？怎麽還有閑心如此鬧騰？！依著朕看，麗妃這身體，可是好的很，何來半點虛弱可言？”

  冷漠疏離，透著無盡的涼意跟厭煩，半點兒都沒有昨天晚上的柔情跟耐性。

  歐陽華菁僵住身體，背對著冷君遨閉上了眼睛，一滴清淚緩緩而下。

  就在冷君遨極度不耐煩，冷眼看著殿內的一地狼藉，正預發作時，歐陽華菁驀然睜眼。極快地抬手抹掉眼角的淚，等到回頭，她的臉上，已經滿是委屈跟嬌嗔。

  “皇上還知道臣妾身子不適？若是您再晚來片刻，怕是就再也見不到臣妾了。”

  “你日日陪著姐姐，可知臣妾也是想你想的緊？臣妾也是你的女人，就算是雨露均沾，皇上也不該如此冷待臣妾才是。”

  歐陽華菁突然吐血，且無緣無故地大鬧長菁宮，落在任何人眼裡，此事都值得深究。

  冷君遨這一行，除了不想惹得太皇太后說話之外，也有點要探底的意思。

  然而眼前的歐陽華菁看上去，除了嬌柔做作之外，剩下的就是另外作嘔的嫉妒，尤其是提到趙婉兮，臉上更是毫不掩飾的不滿。

  也正因為如此，冷君遨一時之間竟然有點看不出對方的深淺來。

  當然，面對著這個女人，他也完全沒有什麽細究的心思，粗略掃了幾眼，便移開了視線，冷笑出聲。

  “雨露均沾？冷待？麗妃這話，莫不是在怨懟與朕不成？”

  “是，臣妾知錯了，再也不敢了。求皇上不要討厭臣妾可好？臣妾保證，一定會改！”

  歐陽華菁是個什麽性子，有了這段時間的了解，冷君遨也算是摸了個八、九不離十，因著她西岐公主的身份，這女人沒少借此耀武揚威。

  好幾次，即便是面對著他，也充滿了高姿態的算計。

  哪知此時，見著他生氣，對方卻立馬改口，乖巧的樣子，噤若寒蟬，又成功讓冷君遨擰了擰眉頭。

  視線中的歐陽華菁模樣照舊還是那個模樣，只是姿態卻是大不同，看的冷君遨眼角微沉，滿眸諱莫如深的深邃。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朕還有事情要處理，便不多留了。”

  說走就走，因為歐陽華菁刻意掩飾的緣故，她臉上具體是個什麽表情，冷君遨其實並看不到。

  饒是如此，他也沒有多在意，抬腳之間被滿地的狼藉絆了一下，才再度幽涼開口。

  “這裡，也讓人來打掃一下。

  麗妃既然懷有身孕，就更加應該修身養性，這等任性的事情，以後還是別再做了。”

  比較起先前的明顯不滿來，後面交代這番話的時候，冷君遨已經冷靜了許多。

  明明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也正是那份冷漠，落在歐陽華菁眼中，卻成了赤裸裸的嘲諷。

  引得她渾身一震，快速低下了頭去。

  “是，臣妾遵旨。”

  不同於殿內的寒涼壓抑，外面陽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一腳踏出長菁宮的宮門，冷君遨臉上原本沒有多余的表情，不過被太陽一照，他狹長的鷹眸中，快速閃現過一抹寒光。

  就連周身的氣場，也是隨之一變。

  察覺到異樣，寧舜快步垂首上前。

  “爺？”

  “那人可還安穩？”

  自家主子如此不善的面色，且又是在長菁宮門口問話，寧舜反應極快，登時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什麽人，忙沉聲回應。

  “回爺的話，算是安穩，暫時再沒生出別的么蛾子來。可是要繼續盯著？”

  冷君遨問的人，自然是歐陽華菁身邊那個莫名出現的高手，還曾出面刺殺太子殿下冷昱麟。

  自從準確地摸索到他的蹤跡之後，冷君遨也不著急，只是派人暗中盯著對方的舉動，雖說有些捉摸不透自家主子這廂操作，但是對於他的命令，寧舜絲毫不敢怠慢。

  聞言，冷君遨不置可否，站在陽光下，沉吟了半響，眼底的寒光，最終才化成了細碎的銳利。

  “不必繼續盯著了，既然是隱患，那便除了罷。”

  總得讓人知道，敢刺殺皇子，可不真就是隨便糊弄糊弄，就能過去的事兒。之所以拖了這麽長時間，不過是另有算計。

  但是適才歐陽華菁突然改變的態度，又讓冷君遨覺著，有些事兒，拖不得。

  西岐九王爺要來了，橫生枝節，可不是什麽好事。

  膽敢在宮內行刺，傷的還是堂堂太子殿下，對於那個膽大的此刻，甚至是連同麗妃的下場，寧舜早有猜測，一早就準備著了。

  故而，對於冷君遨這個命令，寧舜是一點兒都不奇怪，點頭稱是的同時，出聲問詢。

  “爺可是要去昭陽殿？”

  說完頓了頓，寧舜又道：“好幾位大人已經在候著了，想來是要同主子商議西岐來人一事。”

  有了之前那些波折，南麟遭遇重創，不僅朝中空虛，就連國力也衰弱不少。

  饒是冷君遨能力再強，在這方面，也是著急不得，只能慢慢改善，緩緩圖之。

  安內，襄外，一樣不能少，有玉遼，還有虎視眈眈的西岐，每一件，都是大事兒，一個不好，那可就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這位將要前來南麟的西岐九王，個人資料是寧舜負責搜集的，因為深知對方是何人，更是大意不得。

  冷君遨本來的確是朝著朝陽殿的方向走的，哪知聽了寧舜的話，反倒臨時改變了主意。

  “先去瓊華宮。”

  寧舜：“……是。”

  主子不是跟皇后娘娘才剛剛分開？

  怎麽又要急著過去？

  這麽如漆似膠的，論私，必然是好。可如此公私不分，倘若是傳出去，又成了什麽樣子？
  瞄了眼自家護衛憂心忡忡的表情，冷君遨眉眼微斂。

  “麟兒的傷也養了好些天，朕過去看看他。”

  “……”

  原來是要去看望太子殿下。

  自從冷昱麟遇刺受傷，便一直在瓊華宮養傷，冷君遨去趙婉兮那邊去的勤，見兒子的次數也多，但畢竟冷昱麟傷的太重，為了照料他的身體，這些日子父子兩個雖說時常見面，可也不曾好好說話。

  眼下既然對刺客有了處置，去看一眼，也是應該的。

  那位太子殿下，別看還只是個孩子，實際上小小年紀，心思卻深沉到讓人不敢小覷，明白了冷卷哦的意思，寧舜自然不敢怠慢。

  “是，屬下知道了。那屬下先去朝陽殿，給諸位大人回個話？”

  “嗯，去吧。”

  帶在身邊多年，論起寧舜善解人意的本事來，冷君遨從來都沒失望過。

  點頭應允，抬腳之間，他語氣忽而頓了頓，又道：“朕近來聽聞，郎中令跟長菁宮中有人接觸，你且留意一下，到底為何。”

  “郎中令？”

  郎中令掌管著整個皇宮的警衛一事，並且隸屬外圍治安，怎麽好端端的，又跟長菁宮有了牽扯？

  聞言，寧舜表情稍稍一滯，隨即明了，拱手。

  “是，屬下這就去。”

  瓊華宮裡，異常熱鬧。

  既然答應了上官玉姝要讓她進宮找東西，趙婉兮也就沒有失約，回來之後，便派人去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