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嚴平時最愛與如月鬥嘴,今天這般痛快地走出門來,實在是因為他喜歡市集的熱鬧。
到底是鎮子,南來的北往的,賣東西的雜耍的,人聲鼎沸,熱熱鬧鬧。而琳琅滿目的物件也看得蓋嚴眼花繚亂,滿心歡喜。
正在他兀自推車向前走之際,然後聽到了一聲呼喚:“蓋嚴!”
蓋嚴微怔,轉頭,瞧見一個走街串巷的賣貨郎正快步走過來,抬頭望著人高馬大的蓋嚴,奇道:“蓋嚴,真的是你?”
蓋嚴認出了這個賣貨郎,他常挑著擔子四處賣些個針頭線腦、古怪玩意兒,因而常到蓋嚴所住的村子,自然也見過蓋嚴數次。
想來,他也是到這裡來趕集,因而得與蓋嚴相遇。
蓋嚴向他點了點頭,賣貨郎便開口道:“我前些日子去你們臨村,聽說你們村子被山賊血洗了,村子裡無人生還,沒想到能見到你。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賣貨郎這麽一問,便勾起了蓋嚴的傷心事,只見蓋嚴面露悲戚之色,隻“哦”了一聲,便推車離開了。
賣貨郎見蓋嚴走了,不禁急急地喚道:“哎哎哎,蓋嚴你別走啊,給我說說啊。”
蓋嚴知這種人只是喜歡打探,然後以此作為他們日後走街串巷的談資笑料,何曾有半點關心?他轉頭,怒斥了一聲“滾”,便大步走了。
賣貨郎見狀,氣得啐了一口“什麽玩意兒”,也擔起扁擔,做自己的生意去了。
這一幕,恰巧被路過的洛風達與洛風啟看到,望著蓋嚴離去的身影,洛風達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這蓋嚴,還認識賣貨郎?”洛風啟奇道。
洛風達冷哼:“這事兒,有些蹊蹺,走,咱們問問去。”
說罷,便率先舉步走向那剛才與蓋嚴說話的賣貨郎
賣貨郎正舉著一包清熱散吆喝著,面前忽然出現了一錠銀子。
他的眼睛立馬直了。
手持銀子的,正是洛風達,他輕蔑地看賣貨郎,問道:“想要嗎?”
賣貨郎此時的眼裡全都銀子,急忙點頭道:“想,太想了!”
洛風達笑道:“想要,你就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賣貨郎的腦袋點得像撥浪鼓一樣,只差帶響兒了。
洛風達問道:“剛剛推車的那個人你認識?”
賣貨郎一怔,旋即問道:“大爺,您說的蓋嚴?”
洛風達點了點頭,又問:“你們是怎麽認識的,詳細告訴我。”
賣貨郎不大明白,像蓋嚴這種憨貨,怎麽值得這位衣著華貴的少爺花一錠銀子打探。不過,既然是送上門的銀子,他不要也是白不要。這樣想著,便回答道:“大爺,我是個走街串巷賣貨的,我平時經常去各個村鎮去賣貨,蓋嚴是紫雲山北側山腳下的王家村的村民,我去過他們村子幾次,所以也算認識。”
洛風達又問道:“那剛剛你們說起的山賊是怎麽回事?”
賣貨郎把他聽說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洛風達,然後說道:“所以說,我看到他的時候,也覺得很是驚訝。怎麽全村人都死光了,單他一個活下來了,可這小子聽我這麽一問,隻罵了我一句走了。”
賣貨郎滿心憤懣,洛風達卻聽得愈發疑惑,他把銀子給賣貨郎,在賣貨郎的千恩萬謝之中,與洛風啟離開了。
兩個人一邊走,洛風達一邊深思,洛風啟見他不言不語,不禁奇怪,便問他道:“二哥,你在想什麽呢?怎麽自從問了那個賣貨的幾個問題之後,就這般不言不語的?”
洛風達也不理洛風啟,差不多半盞茶的工夫,方喃喃自語道:“明明已經是個殘廢了,若是遇見山賊,早就被殺了,如何能夠活著回到洛家?還救下了蓋嚴那小子。”
他思忖片刻,然後如夢方醒地道:“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風宸一直在扮豬吃老虎!”
“扮豬吃老虎?”洛風啟想了想,道,“我感覺風宸也不是那種扮豬吃老虎的人,你看他那弱不禁風的樣兒,也不像是假的啊?”
“不像?”洛風達不屑地瞧著洛風啟,冷笑道,“你難道看不出現在的風宸已經跟以前判若兩人了嗎?現在,從他的眉宇間就能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犀利,與以往那個懦弱的殘廢樣兒簡直判若兩人。你再看他現在面色紅潤,呼吸勻稱,性格也開朗了不少,雖然修為還是在聚氣境中期,但根本不像是一個經脈受損嚴重的人!”
洛風達越說,就越覺得不對勁,臉色亦變得陰沉。思及風宸如今改變的種種,不禁沉聲道:“野獸遲早會露出獠牙,這小子不會隱藏太久,我現在就要挖出他的獠牙,看看他到底是豬還是虎!”
洛風啟完全聽不懂洛風達在說些什麽,只是瞧著他陰狠的樣子,一臉的疑惑。
***
雖然這並非第一次爬紫雲山,但簡東陽仍是感慨此山高遠,從出發到現在,竟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之久。
眼看便要到達山頂,簡東陽望向眾人,有些擔憂地說道:“院長推測再有不到半年的時間,‘玄天秘境’必將開啟。院長此次派我們前來,其主要目的就是留意魔族的動向,自上次‘玄天秘境’大戰後,人魔兩族皆是元氣大傷,魔族亦開始了多年的沉寂。此次‘玄天秘境’開啟,想來,魔族也必定會有所動作。”
說到這兒,簡東陽看向趙子楓吩咐,道:“子楓,由此方圓百裡之內每天必須安排弟子巡視,一旦查有異樣,立刻上報,絕不能倦怠。”
趙子楓點頭,拱手道:“弟子領命。”
聞聽父親提起魔族,簡心離不免好奇,她望向父親,道:“父親,常聽你提起魔族,卻不知這魔族到底長得是什麽樣子?”
想當年,“玄天秘境”開啟之時,簡心離正年幼。自“玄天秘境”那一場大戰之後,魔族與人類各自都損失慘重,元氣大傷。在此以後的整整二十年裡,魔族銷聲匿跡,仿佛從玄天大陸消失了一般,再沒有露過面。因而,像簡心離這般大,或是比她再小一些的孩子,都沒有見過魔族,因而便有此一問。
簡東陽正欲為簡心離說明一番,一個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美人,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魔族與人族有何區別,那小爺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
說話間,一個黑衣少年自樹上一躍而下,衝向人群,動作迅捷無比。
這少年看上去最多不過十六歲,皮膚黝黑,神采飛揚,一頭黑發高高束起,被玄色黑鐵發箍束在腦後。他的額前有一道紅色火焰形印記,臉上掛著放蕩不羈的笑容。他手持一柄無印之刃,直刺向簡心離。
那利刃無聲無息,卻似凝聚了天地間無限靈氣,化為銳利殺意,迎面而來。
簡心離錯愕之下,竟絲毫沒有想到還手,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兒,如被施了法一般。
簡東陽見女兒毫無躲閃的意思,便以為女兒被嚇壞了,以往沉著冷靜的他此時已方寸大亂。眼看黑衣少年的兵刃來到近前,護女心切的簡東陽顧不得多想,揚起赤霞劍擊開少年的無印之刃,把簡心離護在了身後。
黑衣少年見已錯過了時間,也不戀戰,在空中一個旋身,便要退去。
簡東陽哪裡能給他這個機會?只見他一揮赤霞劍,便要攻向黑衣少年。忽然,天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於那厚重的烏雲間出現了一個裂痕,一個聲音幽幽地從裂痕中傳出:“簡東陽,你可還記得我?”
說著,見一名年約四十,身著紫袍的男子率領一眾魔兵,自那裂縫中緩步走出。
那男子面容消瘦,鷹眉虎目,目光冰冷陰鷙,嘴唇向下,似喜猶悲,倒有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之感。
望見來人,簡東陽怒火中燒,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冥——夜!”
冥夜,正是十二年前埋伏在“玄天秘境”險些取了簡東陽性命的魔族。
見簡東陽還記得自己,冥夜不禁冷笑道:“你還記得本帥。記得就好,十二年前洛雲那個傻子為了救你連命都不要,因而讓你僥幸活了下來,今天你可就沒那麽好的命了。魔尊大人料事如神,算準了你們這幾日必定會前來探查,早已部署好一切,此番命我等前來將爾等一舉殲滅。 ”
冥夜的話,讓簡東陽想起十二年前,自己與眾多“玄天學院”弟子在魔族大軍的埋伏下,節節敗退,幾乎命喪於此。若不是師弟洛雲與屠翊宸相救,恐怕他當年早已經是魔族劍下之鬼。那一戰的恥辱,歷歷在目,簡東陽雙目有如噙血,望向冷聲道:“冥夜,十二年不見,想不到你已升為魔帥,想必你的修為也增進了不少。看你這架勢,今天也應該做好了周全的準備。但僅憑你一人和你手下這九元魔將與一萬魔兵,想要殲滅我們似乎過於異想天開。今天就讓我來領教領教你這魔帥的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