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官府也不管嗎？”衡心遠提出自己的疑問。

  老伯冷冷一笑，“管？沒聽說過官府還管這事的……”

  “那你們為何不去府裡領朝廷的救濟糧呢？”

  “從這裡到府裡，路程遙遠，我們家就剩我跟老婆子兩個人了，真要走到那，半條命都沒有了，再說聽他們說，府裡發的救濟糧還不夠吃幾天的呢，也就算了，勉強度日吧……”

  衡心遠心裡打量著，這趙友龍的糧食跟朝廷的救濟糧一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既然官府不查，那自己一定要查出真相，還百姓一個公道。

  正想著，大嬸端了兩碗飯走了進來，“哎，家裡的菜就剩這麽多了，小夥子，你就將就著吃吧……”

  衡心遠沒有心思吃飯，搖搖手起身說道，“大伯阿嬸，我就不吃了，這些大米就留給你們吧，我先走了。”

  “你真是個好人啊！”大伯淚水漣漣的從凳子上站起來跪在地上磕著頭，“這些糧食，夠我們吃上一些日子了，真是太感謝你了！”

  衡心遠趕緊扶起他，“大伯，不必如此，快起來吧。”

  從趙家莊出來，已經接近傍晚了，衡心遠趕緊加快步子，回了郡南府。

  剛一進府門，便看見陳寧海正在訓斥著撥給自己的仆人，“你是幹什麽吃的！讓你看著他！人呢！你真是廢物！”

  他心裡暗笑，這陳寧海果然是做賊心虛，說是邀請自己住在家裡，不過是想監視自己罷了。

  他哈哈的笑了兩聲，走上前，“陳大人這是在幹什麽？怎麽發這麽大火呢？我這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

  陳寧海抬頭一看是他回來了，忙換了一副嘴臉，客氣的笑道，“呦，你回來了，我正在到處派人找你呢，最近比較亂，我怕你出什麽意外，不過這一日，你到哪裡去了，怎麽現在才回來？”

  “我啊，我第一次來郡南府，當然是到處走走看看了。”衡心遠表現的一臉憨狀，摸著自己的肚皮，慵懶的打了兩個哈欠，“陳大人，你們還真是忙呢，我今上午在街頭，看著你們發放糧食，場面還真的是壯觀呢，我還從來沒見識過呢。”

  陳寧海歎著氣，一臉的無奈，“哎，你是不知道這裡的百姓，難伺候的狠，陛下撥了這麽多糧食賑災已經是對他們的救濟了，但他們還是不知足，天天伸手管官府要糧要錢，自己又不肯想辦法謀生計，什麽都得靠著官府給他們解決，你說氣不氣人……”

  衡心遠心裡雖已經看穿了他的嘴臉，但面上總還得順著他的話說道，“真有這樣的事嗎？那這百姓可真夠刁蠻的，真是難為你和四皇子了。”

  說到這，衡心遠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幾日沒有見到李承幹了，也是略表關切的問道，“對了，四皇子去哪了？最近怎麽都沒有見過他呢？”

  陳寧海一邊邀請著他往內堂走去，一邊解釋，“哦，四皇子啊，四皇子殿下由於連日主理賑災之事，身體有些吃不消，正休息呢。”

  一聽李承乾病了，衡心遠心底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一般。

  “什麽，四皇子病了？那我得去探望一下啊。”衡心遠裝出一副很關系你的樣子。

  陳寧海擺擺手，“不必了，四皇子已經交代過，他想安心靜養幾日，你就不要去打擾他了。”

  二人一邊聊，一邊走著，不多會兒便來到了內堂，幾個仆人正在裡面灑掃，見到他們忙上前行禮，“二位大人好。”

  “哦，你們下去吧。”陳寧海衝他們擺了擺手，“我不叫你們，誰都不許進來。”

  幾個仆人聽命，忙加快腳步走了出去，關上了堂門，此時屋裡就只剩下衡心遠和陳寧海兩個人了，四下無人，寂靜一片，甚至連來回的腳步聲都被放大了數倍。

  衡心遠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著，也不主動開口當然他也知道，陳寧海不會無緣無故把自己拘來這裡，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位郡南府的知府大人，自然也不會因為小事來找自己。

  “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麽單獨把你叫到這裡來嗎？”陳寧海看著他，有些疑惑，衡心遠臉上的神態，像是對即將發生的事，早已有了預感一樣。

  果然，他只是放下茶杯淡淡一笑，“陳大人找我，自然有陳大人的道理，陳大人想說什麽就說吧，有什麽要我幫忙的，我也很樂意效勞。”

  這兩句話，擺明了衡心遠不想跟他繞圈子，大家都是官場中人，有些不成文的規矩，早就人盡皆知了。

  “衡大人果然是個爽快人，那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們開門見山。”陳寧海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票，推到他面前，“這是十萬兩銀票，你收下吧。”

  “十萬兩？”衡心遠驚訝的抬起頭，這可不是筆小數目，按照自己現在的俸祿算起來，他得攢多少年才能攢到十萬兩，沒想到這陳寧海出手這麽闊綽，一個當地的知府，竟然比王侯將相還要富裕。

  “陳大人這是何用意啊？為何要給我這麽多銀子？”

  “這，是四皇子殿下的意思，他知道你此番來郡南府，不是為了看什麽朋友，他也不想再多問了，但是，不管你是來做什麽的，拿了這錢，就早早的離開，回到京都以後，對於你看到的事，一個字都不要提起，殿下的意思，我想你應該懂吧？”

  “當然明白，這是殿下給我的封口費吧？”衡心遠會心一笑，“不過殿下實在是多慮了，我衡心遠不過是想在官場平安度日，混個一官半職也就算了，有些事，不該聽的不聽，不該問的也不會問，陳大人放心，我不日就離開，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

  陳寧海見他這麽快就答應了，心裡還有些喜悅，他本以為衡心遠石塊硬骨頭，肯定得軟磨硬泡上許久才能答應。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加打擾了，衡大人早些休息，我就先告辭了。”

  待陳寧海走了以後，衡心遠握著這十萬兩銀票在屋中來回走著，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必須要將實情告訴趙方宇和洛知書，再晚幾日，恐怕又會有百姓餓死凍死，在城外遇到的那個王伯慘死的景象，還歷歷在目。

  一想到這，他便感到一陣錐心之痛，猶豫了一夜，一直到天光放亮，他才寫完了一封密函，趁著府上還無人早起，偷偷溜出去，找了家驛館將信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