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冰玉隻覺得喉嚨一陣痛癢,昨晚發了一夜的汗,現在有些脫水,眯著眼睛說,“我想喝水……”
“水?”敏月趕緊對身後的丫鬟喊道,“快!倒水來!”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丫鬟端著一杯清水快步走了過來,她小心翼翼的扶起萬冰玉,用湯匙一點點的把水倒進去,乾裂的嘴唇才慢慢被滋潤,體內仿佛被重新注入了一股活力,精神也好了許多,只是稍微一抬胳膊,還是會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
“冰玉姐姐,你不要亂動,你胳膊上有傷,太醫說你得修養一個月才可以呢。”敏月小心翼翼的扶她坐起來,又拿了兩個靠墊墊在她腰下,知道的說敏月是皇室公主,不知道還以為她是萬冰玉的侍女呢,盡心盡力,一絲不苟的。
萬冰玉在驚訝之余,也看了看自己的傷口,不看還好,一看差點被嚇暈了過去,這麽大一塊燒傷!還連皮帶肉,就算好了也肯定會留下特別醜的疤痕,這年頭又沒有整容整形手術,又沒有去疤藥,也太影響自己的美貌了吧。
一想到這,她心裡就恨恨的不行,那些人簡直就是想搞死自己!
“心遠呢?”她在屋裡看了一圈,也沒有看到衡心遠的身影,自己傷的這麽嚴重,他不在自己身邊守著,跑到哪裡去了。
敏月解釋道,“心遠哥哥有事離京了,這段時間你就在我這裡療傷吧。”
離京?這個時候他離京做什麽?
萬冰玉忽然想起,昨天他跟自己說的,過完除夕要去郡南府打探旱災之事,沒想到走的這麽突然,甚至都沒等自己醒過來就走了,難道是發生什麽大事了嗎。
“他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麽?”
“他說讓我好好照顧你!讓你好好養身體,不要到處亂跑!”敏月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她,“所以,你絕對不可以到處亂跑了,不然等到心遠哥哥回來,看你傷口還沒好,是要批評我的……”
萬冰玉雙頰一紅,也在心裡勸說自己,不過是去一趟郡南府,不會有什麽事的。
二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笑著,忽然走進來一個小太監,對她們說道,“回公主,昨晚那個生事的太監剛剛在牢裡自殺了……”
“什麽?自殺了!”敏月驚訝的大喊了一聲,“為什麽?父皇不是說要讓人好好調查了嗎,怎麽會這麽突然?”
“這個奴才也不知道,剛才牢裡的守衛去和皇上稟報的,說進去送飯,發現人已經咬斷舌頭,自盡了……”
頓時,一股寒意席卷而來,就連捂在被子裡的萬冰玉也不覺手心出了一陣冷汗,心臟突突的跳,她本是無意被卷入一場戰爭,就算這個太監真的動了手腳害自己無辜受傷,那他也一定是受了被人的指示。
如今為了保護自己的主子,又要丟掉一條性命。
皇位之爭,真的是一場沒有硝煙,但卻慘絕人寰的戰爭。
另一邊,衡心遠轉乘快馬以後,行了兩日才到達郡南府邊界。
剛一入邊界的一處小村莊,一股荒涼蕭條之感便迎面撲來,盡管京都已經下過了幾場大雪,但這裡的土地仍然是乾裂貧瘠,道路兩旁的樹木光禿禿的,連一片枯樹葉都沒有,地上的野菜被人挖的七零八落,有幾棵樹的樹皮也都被人扒掉了。
他牽著馬走進村莊,本想投宿到一戶人家了解情況,但接連敲了幾戶的門,都沒有反應,整個村子像一座無人村,沒有一點生氣。
他走到村子盡頭,終於看到了一戶沒有關門的人家,小心翼翼走了進去,輕聲喊著,“有人嗎?請問有人在嗎?”
鴉雀無聲,只有一隻骨瘦嶙峋的貓偎在樹根底下叫著,一雙眼睛積滿膿液,睜都睜不開了。
“請問有人嗎……”他對著窗戶又喊了一聲,終於,這次他隔著窗戶縫隙聽到裡面有人哼了一聲,十分低微,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眼前的景象令他瞠目結舌,漆黑一片的屋子,到處散發著一股霉味,空氣中都透露出一種陰冷的感覺,鍋灶好像幾百年沒有熱過了,桌子上一碗野菜湯裡,還飄著幾隻瓢蟲的屍體。
他捂著鼻子向裡走去,忽然看到裡屋的破爛床榻上,躺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牙齒幾乎已經掉光了,最讓他覺得恐怖的是,這個老人渾身一點血肉都沒有,一張皮稀疏的貼在骨頭上,眼球突兀的瞪著屋頂,只剩下一口氣在呻吟著。
“老伯,老伯,你怎麽了?”衡心遠趕緊趴在他耳邊問道。
老人歪過頭看了他一眼,嘴裡好像嘟囔了一句,他沒有聽清。
但看家裡的情況,他八成是因為饑餓才導致的,趕緊從包袱裡拿出了一個饅頭,輕輕的掰碎了,放進他的嘴裡,然而他已經連咀嚼的力氣都沒有了,張著嘴艱難的呼吸著。
忽然,院子裡的大門被人推開了,一個穿著破布衫的女人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清水走了進來,喚了一聲,“王伯……”
結果抬頭便看見了坐在床邊的衡心遠,一臉的警惕,“你是誰?你怎麽會在王伯的屋子裡?”
他趕緊站起身問好,“哦,我是過路的,想要借宿,結果就看到大爺一個人躺在這裡……實在是多有打擾……”
“過路?”女人有些懷疑,上下打量著他,“你怎麽會過路到我們村子?你要到哪裡去?”
衡心遠帶著和善的笑容回道,“我想到郡南府去。”
女人一聽趕緊擺手,臉色都變白了,“郡南府?你還是不要去了,現在那邊的人都想辦法往外跑呢,怎麽可能還有人想進去?”
“往外跑?為什麽?”衡心遠問道。
“你不知道嗎?郡南府正在鬧旱災呢,民不聊生,那裡的百姓餓死的餓死,逃荒的逃荒,王伯的兒子,就是前幾日自己逃荒去了,把一個老漢自己扔在家裡,要不是我們時常接濟,哪裡能活的到現在,你還是別去了。”
女人歎了一口氣,把一個殘破的鐵杓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舀了點清水灌進老伯的嘴裡,他吧唧了兩下嘴唇,咽了下去,又繼續張著口無力的喘著氣。
“哎。估計活不過今天了……”女人喂完清水,眼圈有些紅紅的,像是對一個即將逝去的生命的惋惜,半晌又抬起頭看著衡心遠,“小夥子,我看你穿的也整整齊齊的,是要去郡南縣尋親嗎?”
“哦,不是,就是原本想去做點小本生意……”衡心遠隨便掰扯了一個理由。
女人便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哎,你也不用去了,且看看我們這裡是什麽光景就行了,我們這座村子距離郡南縣只有幾十裡路了,也是已經山窮水盡了,好在周圍還有幾座山,山上還有些野菜可以吃……不至於太快被餓死……”
衡心遠趕緊把自己手中的一個饅頭遞給她,“我這還有個乾糧,你吃了吧,好歹也能充饑。”
女人一看見他手裡的白面饅頭,眼睛裡都放射著綠光,一把接了過來,狼吞虎咽沒幾口就吃掉一半,一邊吃一邊嗚咽著說,“謝謝你啊,好心人,我已經好多天沒吃到這麽好吃的饅頭了!真是太謝謝你了!”
“慢點吃……不要噎著……”衡心遠看著她的樣子,心裡著實有些心酸。
女人隻吃了一半,將剩下的另一半揣進了兜裡,但是衡心遠看得出她沒有吃飽,就算再給她三個,她也是能吃的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