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裡時，楚楚尚且覺得傷痛可忍，萬冰玉與管家進門以後，也不知道是因為因為寒了導致入戲太深，她竟然真的感覺忍不下去了，再抬眸之是，眼睛裡已經多了閃閃淚光。

  她看著萬冰玉，小聲的開口：“我會不會死？”

  瞧見她眼角眉梢中掩飾不住的恐懼，萬冰玉恍惚間好似見到當年第一次見面時的凝心，彼時她還沒有那麽壞。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什麽模樣？時光果真是磨礪人心的最好武器。

  萬冰玉在心裡默默歎氣，小心翼翼將人從地上扶起：“你不會死的，小傷而已，我幫你止血便是，等會兒大夫來了自然會給你上藥。”

  楚楚臉上有驚訝的情緒一閃而逝，她沒想到萬冰玉竟然還有對自己如此溫柔的時候，難道她忘記了自己對她的那些為難？這是好心，還是故意想要讓她難堪？兩者之間，楚楚果斷選擇了後者。

  她用冰冷的目光靜靜觀察著萬冰玉的一舉一動，待她眼睜睜的看見萬冰玉用下人遞上來的乾淨紗布幫自己止血以後，那份篤定又變成了迷茫。

  萬冰玉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她不是很想讓她去死麽？

  惶恐讓楚楚下意識往後縮。

  “就算你救我，我也不會感激你的，我恨你！”

  萬冰玉分明聽到她口中所有話語，卻半點反應都沒有，好像楚楚根本就不是在對她說話一般。

  反倒是站在旁邊默默觀察局勢的管家忍不住生出幾分不滿，主動站在萬冰玉那邊幫她說話。

  “你這小姑娘也未免太不識好歹了！萬夫人好心好意救你，幫你止血，你卻還要說這樣惡心人的話來！難道你家父母沒有教會你什麽叫做感恩麽？小姑娘，我勸你做人要善良一些，萬萬不能因為一時之快賠上自己的下班上啊！“

  楚楚惡狠狠的瞪了管事一眼，渾然不管對方是個老人家：“要你管！”

  “你、你！真是不識抬舉！”

  管事被她的話語氣得差點緩不過來。

  相較於管事的反應，萬冰玉的甚至可以用平淡來形容，那種感覺就好像楚楚在她眼中不算是活人一般，不論楚楚說什麽話，她都不會有任何反應，這種情況讓楚楚愈發感到憤怒：“你是聾子麽！沒聽到我說話不成？”

  萬冰玉抬眸瞥了楚楚一眼：“聽到了又如何？”

  隻一眼，便讓楚楚噤聲不再說話。

  管家見此情狀忍不住哼了一聲，感慨似的說：“萬夫人，您真是太好心了，有些人根本就不配用好的態度去對待！”

  說話之間，大夫背著藥箱來到房間中，瞧見這滿地的血跡，以及楚楚蒼白如紙的臉色，他先是皺眉，隨即慶幸似的說：“還好發現得及時，而且傷口處理得也不錯，要是再晚一會兒，可能這位姑娘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姑娘，你該謝謝這位夫人才是。”

  楚楚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種情況若是放在平時，其實楚楚還是願意道謝的，畢竟比起面子，還是性命更為重要，可現在不同，一想到徐執的下場，再聯想到自己幫徐執出謀劃策的事兒，楚楚就覺得自己跑不掉，萬冰玉那麽厭惡她，憎恨她，難道會放過這次絕佳的報復機會不成？肯定是不會的！

  反正橫豎結局都是一死，還不如趁著能呼吸的時候先惡心萬冰玉一把！
  楚楚非但沒有道謝，甚至還變本加厲的嘲諷萬冰玉，種種行徑讓不明就裡的大夫都感到過分。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大夫幫著包扎好傷口，留下兩瓶傷藥之後，立即轉身往門外走去，管事連忙跟過去相送，隻片刻功夫，房間裡就只剩下萬冰玉與楚楚兩個人。

  楚楚冷笑著說：“人都走了，你還裝什麽？
  萬冰玉眉峰微挑，疑心自己聽錯了楚楚的話：“你說什麽？”

  “我說，人都已逃走了，你犯不著繼續這樣假惺惺的裝出一副好人的模樣了！就算你裝，也不會有人相信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麽東西！”

  萬冰玉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我還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不如你跟我說說？”

  “你！哼！真是虛偽！萬冰玉，你就不要再裝模作樣了，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希望我去死，我給你一個機會，現在就——”楚楚的話還沒來說完，萬冰玉就搖了搖頭，表示自己確實沒有想要弄死楚楚的意思。

  恨確實有過，但更多的是憐憫。

  “你會有今天，不是拜誰所賜，全怪你自己太貪心。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不會殺你，不過也不能留你，你帶上這兩瓶傷藥，現在就離開永州吧。”

  楚楚千想萬想，唯獨不曾想過自己會有這樣一個結局，萬冰玉不是恨她入骨嗎，不是很想讓她去死嗎，為何她都已經做好了準備，她卻放自己離開？楚楚疑心自己是在做夢，她不願意相信萬冰玉有那樣的好心：“你是不是在耍我？”

  萬冰玉連解釋的心情都沒有，直接將桌上的兩瓶傷藥塞進楚楚手中：“你現在走出徐家，就知道我是不是再耍你了。”

  “柳青青會放過我？”

  “你的去處她已經交給我了，我選擇放你走，就當是相識一場的最後情面，今後若是再相見，便是敵人了。”

  楚楚沒受傷的那隻手緊緊攥著傷藥瓶子，有那麽一瞬間感到迷茫困惑：“你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明明想要殺我，最終卻要放我走。”

  萬冰玉擺了擺手：“不論你相不相信，你被流放時被人追殺，那些人不是我與將軍派去的，我雖然對你頗為反感，但是不至於非要治你死地的地步，你快走吧。”

  楚楚沒有再說話，決然的轉過身，灌了鉛一般沉重的步履緩緩往外走去，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回頭，更不曾對放走了自己的萬冰玉表示過任何感謝。

  管事正巧走進院中，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小聲嘟囔：“萬夫人真是太善良了。”

  可不是麽？

  楚楚神情複雜的在心裡想，放一隻白眼狼歸山，這跟自找麻煩有什麽區別？
  臨出門前，她丟下一句話：“別以為你這次放我離開，我就會感激你，我仍舊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