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伊沒有應聲,兩人靠著,在沙丘上。
其實,有些神奇,一坐在那兒,隨眼望去,就有無盡的情義湧上心頭。
“余棲~這世間唯有我的神明眷顧不了我。”白伊苦笑。
余棲一咕嚕喝下一口,“我的神明亦是。”
余棲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壓著嗓子。
簫聲停了,白伊心兒好像跟著走了,找不著能夠待的地兒了,虛無縹緲一樣。
“活著好累啊。”白伊放下酒壺,起身,整個身子都有些站不穩,像是要倒下去了。
“公主,想聽會兒故事嗎?”
白伊轉過頭,對著他,“說來聽聽。”
“不知公主可聽過,天狼星傾月的故事?”余棲說時聲音有些顫抖。
“老掉牙了,都多少年了!”
“是啊,都好多年了。那年,一道聖旨匆匆來,一下子,天都變了。趙家全家得了一個貪汙受賄的罪,全家上下都進了牢子。佔卜司總使歐陽察說,天狼星傾月之勢在即,就在趙家。女皇就按了個這樣的罪名。趙家有個小公子,被稱為神童,家喻戶曉,聰明絕頂。他父親,趙全。為鳳權護了一輩子,卻不曾想,被女皇一個側心就埋沒完了。在牢子裡,體無完膚,被肮髒的人無盡的侮辱。還有那個夫人,在水牢裡躺了三天,還身懷六甲,就死在了那個小公子的面前,還沒來得及與他未出世的弟弟說話,就要告別了。次日,一家上上下下都被斬了腦袋,那個小公子也在那天過完了他九歲生日。”
白伊看著他,第一次覺得他好像離自己很近,但是卻是那樣的難受。“趙家滅門,你為何如此清楚,我記得這件事好像被壓下來的,所有人都不知曉內情。”
余棲輕聲兒一笑,“我怎會不清楚?我也是趙家人呀!”
白伊心裡咯噔一下,看著他,心裡有些發毛,“趙家?”
余棲笑著,一把拉住她,將她拉坐下,“害怕了?怕我來尋仇?”
“你?就是那個趙家小公子?”白伊試探著問。
“是啊,我就是——”
“你就是——?”
“哈哈~我就是他的書童,趙三~”
白伊松了口氣兒,不過一下又提起來,“趙家人,你居然沒死~?”
“怎麽?公主殿下就這麽希望我死?”
“那你就是逃犯,若是我將你送到母皇跟前,我就能回京了。就能殺了宮裡的那一大群人了。”白伊捏著余棲的下顎,聲音有些陰沉。
余棲用手拉開她,“公主,小三子已經死了,我是余棲啊,公主,我要幫你殺回宮裡去,都殺了,你來當王,沒有人會不公平的對待你了,沒有人會冤枉你了,沒有人會讓你做不想做的事了,你還可以擁有你想擁有的一切,公主,余棲不鬧了,余棲活著就是幫公主的。”
白伊沒有說話,喝了口酒,“我已經不在乎了,也不想回去了。”
“公主,失去的只會讓我們擁有更多,我們回去,你坐上鳳椅,坐擁天下,為皇妃洗刷冤屈遷入皇陵,我陪著你,陪你君臨天下。”余棲摟著她。
白伊心裡好像燃起了火花,血液都滾燙起來,真的可以嗎?她不知道,但是她想再博一次,那宮裡容不下她,她倒是想掀了那個宮,女皇讓她處處受限,那就她自己來當。
母皇,別怪女兒,要怪就怪自己要偏心!
“余棲,我該怎麽做?”白伊承認,她是真的要殺回去。
余棲摸著她的頭,“什麽都不用做,只要好好的調整自己的心態,開開心心的。其他的,我來做。”
白伊笑著,伸手拉著余棲的領子,一扯。吻住。
不斷的索取,貪婪的迷戀留住他的氣息。
余棲迎合著,她要什麽給什麽,就在沙丘上,兩人心與心之間不再有距離,感受著彼此的呼吸。
夜風吹拂著,到身上是涼絲絲的,可是相擁卻是火熱的,冰與火的交叉,極致的感受,記憶深刻。
隔遠瞧,就像兩隻狼在共舞,月下,在光影中。
次日,這裡的天亮的早,兩人早早的就起來,余棲已經挑好了兩匹好馬,看得出來,應該還沒怎麽馴服,性子還烈的很。棗紅色的兩匹,身上的肌肉絕了。
余棲扶著白伊上馬,白伊頗感興奮,風大,吹的眼睛有些睜不開,白伊彎起右手遮擋,衣服隨風揚起。
映著初升的紅日,煞是好看。
余棲一拍馬,馬就往前跑去,開始白伊還心裡怕著,手抓著韁繩不敢松,很快,白伊腦子裡沒有在想那些事兒了,嘗試自己騎它,隨後,她有些接受了這樣的狂奔,好像可以將所有事都甩在後頭,什麽都不用想,這樣的感覺很奇妙。
她在京城裡騎馬,可以說是騎馬代步,可是如今,她只是去與馬兒一樣奔跑,逆著風兒。
余棲在後面兒跟著,看著白伊的背影,不覺得,竟看癡了下去,回神兒來,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自己問自己,難道時間真的可以改變,真的可以愛上一個人嗎?他不知道,這一瞬間,他不知道對錯,他有時都忘了,忘了自己背上背的那一份沉重。
就這樣就好,短短的,一會兒就好。
不知跑了多遠,已經不見人了,一眼望去,全是一望無際的黃沙,下馬,牽著。
“余棲,歇會兒。”白伊給他招了招手。
余棲將馬拴在這唯一一顆樹上,兩人坐下。
真好,只有兩個人了。
“余棲,要是你說,若果沒有那些糟心的事兒,咱們一輩子都在這兒,或者到處走走,像以前說的,看遍著大好河山,多好。”白伊望著他。
“公主……”
“噓!”
白伊捂住他的嘴,“這兒,哪兒來的公主?叫我白伊吧。”
“不合規矩。”
“規矩人定的,等回京我就把規矩改了!余棲,其實,你大可不必來這兒跟我受罪的。”白伊放下手。
“沒有受罪,京城雖好,若是沒了公主……”
“你看,剛說就犯!說錯我就親你一下。”白伊說著就俯著手撐地,親過去。
余棲笑了笑,繼續接著說,“京城雖好,若是沒了……伊伊,也失了它原有的美。我也不過是孤身一人。”
“余棲,你愛我嗎?”白伊湊過去,躺在他的腿上,玩弄著他的衣角。
“伊伊,只有在這裡,我們才會一直在這裡坐著賞月,而在京城裡卻沒這個心,但是卻又是同一片天空同一輪月亮。月亮沒有變,只是地方事宜不同罷了。”余棲歎著氣兒。
“同一輪月亮,在這裡,就可以賞一晚上,而在京城裡,卻不願看一眼。余棲——為什麽這裡的月亮就要亮一點,離我近一些呢?”白伊輕聲兒說著。
余棲吻了她的頭髮,“因為這裡沒有太多的無奈,而在京城裡,連氣兒都喘不過又怎麽有心去賞月呢?”
“那是不是沒了多余的東西,就可以在高樓裡賞月了?”白伊握著他的手。
“當然。”
“余棲,那時我娶你可好?嫁給我吧,今生隻娶你一人,與我共白頭可好?”
“好。”
白伊鼻子泛酸,眼睛一下濕了。“十裡紅妝可好?”
“好。”
“你心裡也隻裝下我可好?”
“好。”
“余棲,愛我嗎?”白伊傻乎乎的,又問。
“愛,很愛。”
“此話當真?”
“絕無虛假。”余棲低著頭,看著白伊扇動的睫毛。
“余棲~這是你說的,我等了這話好久好久。”白伊眼淚劃下。
余棲不知道,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是第一次遇見?他無意救她,背了她一晚上。是逗她將她賣了,她還嚇著了,反覆問。是看著她一次次被欺負,那樣的可憐無助,是她反擊後的得意的小眼神?還是放荷節她撲閃撲閃的眼睛和錯愕的表情?亦或者,從她的一開始的依戀,什麽事都想著自己,把自己當成她的一部分。認為自己可以保護她所有,覺得自己什麽都會,有自己就好。
想著想著,竟然傻傻的笑起來,心裡好想有那麽一絲光亮照了起來,“伊伊~我愛你是真的。”
“嗯。”
“我沒有想過傷害你,但是這世上真的有很多無奈。可以原諒我嗎?”余棲也不知道為什麽此時很需要白伊的回答。
“只要別離開我,我就原諒你。”白伊笑著。
“不會離開,會一直陪著你。”余棲好似得到了心靈上的救贖,好像白伊原諒了他的所有,甚至是以後的所有。
白伊此時有多開心,以後的那個自己就有多可悲吧!她若是想到這時候的自己,估計是想要兩耳光扇過去。
可現在不一樣,她覺得她好像衝破了詛咒一樣,她可以擁有自己所珍惜的,她想要留住它。
休息好,上馬,往沙丘下去,看見當地的房屋,巧了,他們正在辦婚事,白伊笑著,臉頰微紅,想著以後自己娶余棲時的樣子。
下去,湊個熱鬧,結果,卻看見那個女子滿臉淚水,一臉不情願,雙手還被捆著。而那個新郎,已經是個中年。
白伊問個人,結果那人說,這是常事,正常,小姑娘嫁個可以當爹的人是正常?
結果,那人說,“她家養不起了,就賣給了男人當個暖床的。”
“男人還娶好幾個?”白伊疑惑,還有一些怒氣。
余棲拉著她,沒再問,“伊伊,這裡是男權,舊習延續了。”
“那,余棲在這裡就可以娶很多個姑娘?余棲還願意會京城?”白伊斜著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