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人是血肉之軀，侍從剛喊完，便被亂刀砍死，一雙眼瞪得跟牛鈴似的，直勾勾地看著二人。

  死不瞑目，怕是最可悲的死法了。

  啟風眠捂住周歡的雙眼，低聲說道：“待會兒他們無論問什麽，你隻說是我身邊的書童便可，絕不改口。”

  他踢了踢湯圓，正呲牙咧嘴的母貓立時懂了他的意，叼起團子跳出了窗外。

  即便有人上前去攔，但它仗著靈敏嬌小地身材，輕松得躲開了攻擊，跑進了樹林裡。

  外面的人許是知道他們無路可逃，也不急著進去。

  就聽到一個人說道：“屬下無能，讓那兩隻貓跑掉了。”

  “畜生而已，又有誰會在乎？況且這貓還不如狗呢，逃跑了怎麽會找人求救？”

  周歡拽了拽他的衣裳，悄聲說道：“銀月看到消息趕過來也需要一段時間，不過看他們那樣子，怕是吃定了會在之前就把我們帶走。”

  啟風眠從袖口抖落粉末，食指放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用唇語說道：“湯圓會在遠處等的，然後尋著氣味來找我們。”

  他話剛落，外面就進來一個勁裝男子，將面罩摘下，露出一臉橫肉，看向周歡的目光多了幾許貪婪，“這姑娘倒是聰明，不錯我就喜歡聰明的。”

  粗壯的手臂伸手要抓她，卻被啟風眠給擋住了，“你們要抓的人是我，與她無關。”

  “這麽緊張，莫不是你通房丫頭。”男子湊上前與他臉只有幾寸的距離，惡狠狠的說道，“你別急等她滿足不了我們哥幾個，下個就是你。”

  他身後剛進來的男子聽到了，不免淫笑幾聲，“墨涼，瞧他小臉白淨的，皮膚嫩的怕是能掐出水來，怕是青樓的頭牌也不如他美，你說一個男人好端端的非要長了一副女人相，真是可惜了。”

  啟風眠眼中多了幾分戾氣，陰柔的面孔竟出現了幾分威儀，“我勸你們小心些，若是皇上知道我遇襲，怕是要將你們凌虐致死。”

  突如其來的氣勢，裹夾著毀天滅地之色壓在幾人頭頂，竟讓他們產了一絲愜意，待反應過來時便是無盡的惱怒。

  墨涼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抬手給了啟風眠一巴掌，一腳踩在他腦袋上，用力碾壓，“國師是吧？那你今兒個出門怎麽不給自己算一卦？不然也不會被我們哥幾個捉住，我看你就是個弄虛作假的騙子，不然皇上怎麽會不多派幾個大內高手給你，也不會落到這份田地。”

  啟風眠遠行，以皇帝的重視程度，怕是派了幾個但被他拒絕了，至於原因怕是跟自己有關。

  想到此周歡心裡愧疚不已，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竟將他推開了，一把拉起啟風眠，擔憂地問道：“疼嗎？”

  昔日一絲不苟的儒雅蓮仙，如今卻跌落泥潭，任誰聽了怕是要心生氣悶。

  被打的左半邊臉微微泛紅，若是不處理明日怕要腫起來，嘴角上的血都流到了下巴，想來那一巴掌讓嘴唇裂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即便如此，啟風眠還是朝她柔柔一笑，雲淡風輕的道，“無事。”

  墨涼嘖笑一聲，正要抬腳卻被車外的人叫住了。

  “主子拜月樓的人正往這邊兒趕，咱們快些離開吧。”

  他腳尖點地，朝他身上啐了口吐沫，“今兒個就放過你，等到了地方，看我怎麽收拾你。”

  那塗抹被周歡擋住了，上面還有粘稠的白沫，著實惡心，她手蹭了蹭塌子，將汙穢清理掉。

  外面有幾人進來要押他們，啟風眠將她護在身後，冷聲說道：“我們自己有腿，用不著你們操心。”

  他抖抖袖子，帶著周歡走了出去。

  許是車內熏香的緣故擋掉了血氣，他們一出去撲鼻的血腥不免讓人朝後退了兩步，觸目皆是面目全非的屍體，血淋淋的將地都染成了猩紅色。

  一時間連落腳地地方都沒有，周歡小心翼翼地避開屍體，艱難的穿了過去。

  啟風眠雖說也與她一樣，卻是面無表情地，藏於袖中的手慢慢攥緊。

  他這一舉動不由讓墨涼感到意外，“呦我當嬌生慣養的國師大人看到這場景，怕得嚇尿褲子，誰知道竟能面不改色，這心怕也是黑的吧？還真會裝，平日裡柔柔弱弱的盛了一切美名，卻私底下跟皇帝進言，以各種虛無的名頭殺了無數人。”

  周歡聞言不禁蹙眉，察覺到她的目光，啟風眠回以一笑，轉而冷眼看向墨涼，“如果我推算不錯的話，你就是被滅門的前將軍幸存的嫡子王永貞，一年不見竟改名換姓了，還真叫我意外。”

  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態度再度戳中了他的痛楚，明明啟風眠才是他的階下囚，憑什麽還能用這種態度與他相處？

  墨涼拔刀上前，卻被幾名下屬攔住，“讓開！我要殺了他！”

  一個機靈的男子滴溜溜地轉著眼珠，勸說道：“主子別上了他的當，他是在推延時間，追兵馬上就過來了，咱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等到了地方，你怎麽折磨都行，只要人不死教主不會在意的。”

  周歡也怕他真下手，上前一步刺激道：“教主？聽起來像是個邪教，堂堂一個將軍之子，竟淪落到跟他們同流合汙，說出來不怕祖上蒙羞嗎？”

  墨涼一把推開眾人，衝到周歡跟前，掐著她的脖子將人慢慢提起，“有種你再說一遍？他我殺不了，我還怕殺不了你？”

  啟風眠想要推開他，卻被墨涼一腳踹開，像碎開的蓮花，跌在血河中，“她是未來的楚王妃，不管你們背後有誰為你們撐腰，你應該知道若是得罪了楚王，該會是什麽結果？他雖然瘋，但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你們殺了他的王妃，即便是掘地三尺他也不會放過你們。”

  一個傻子王爺不足為懼，但是個皇上心尖兒寵的王爺就要好好掂量了，而且楚王對周歡的情意早都傳遍天下了，若真殺了周歡，以皇帝愛屋及烏的性子，再大的勢力也會被他連根拔起。

  墨涼雖有猶豫，但不是好糊弄的，尤其是在殺父仇人面前收手，更是不願，可手上的力道卻不自知的松了幾分，“我怎麽知道是真的？”

  “那你殺了試試？如果是個普通人，但你先想想如果是個普通人，我會讓她上馬車，且護她至今嗎？”

  啟風眠從容起身，潔白的衣裳沾了不少的鮮血，遠看竟有幾分邪肆。

  “主子咱們快走吧。”

  一旁的屬下也在相權，墨涼微微動搖了，旋即松開了，轉身吩咐道，“把她嘴巴給我堵住了，若再讓我聽到她說一個字，你們提頭見我。”

  “是。”

  眾人面面相覷，一個膽兒大的將周歡嘴巴堵住，又給二人用同一條繩子將雙手捆在身後，牽著繩子引他們前行。

  周歡以為他們是打算帶他們走小路，誰知穿過樹林，竟有處隱蔽的地方停了數頭馬匹，看樣子還全是千裡馬。

  啟風眠似是早有所查，低聲道，“待會兒他們會給我松綁，只能先委屈周小姐，讓你與我同乘了。”

  周歡點了點頭，順著繩子的牽引走到了一匹馬前。

  墨涼斜睨著二人，冷聲說道：“不管她是不是真正的楚王妃，我們可沒有閑工夫帶她，就勞煩國師帶她上路了，可別因為馬術不精，把美人摔下去了。”

  “不勞你費心，比起這個你應該擔心追兵才是，據我所知他們也是騎著千裡馬過來的。”啟風眠翻身上馬，將周歡拽了上來。

  眾人以為墨涼會發怒，紛紛緊張地看他，生怕他沒忍住，給國師一刀子。

  誰知墨涼面無他色的下令：“咱們走段水路，防止被偵察兵追上。”

  周歡突然想到先前的事，下意識地看向啟風眠。

  他眉頭緊鎖，察覺到她的視線朝她微微搖頭。

  打頭陣的墨涼不知跟屬下說了什麽，就見她過來將塞到她嘴裡的布給取出來了，“主子說你再多嘴，就砍了你的舌頭。”

  周歡抿了抿唇，待人走遠後，小聲嘀咕道，“你怎麽知道銀月會騎千裡馬過來？”

  啟風眠無奈的說道：“我是國師，只要和我交情不深的人，我想推算他們的事，很容易就能知曉，我不僅知道這些，還知道他們要去的是西域，至於我們能不能得救，我就算不出了。”

  周歡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腦袋。

  啟風眠輕笑一聲，腿夾了下馬肚讓它跟上前面的教眾，“跟你說了也不懂，總之很多事都瞞不過，你知道這些就行了。”

  “那墨涼一家為何會遭滅門，不會是……”她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前面的人，小聲說道，“不會是他們家想造反吧？”

  京城王家她略有耳聞，祖上是開國元帥，世代都出武將，輪到王永貞的父親更是英勇，一生征戰沙場無一敗績，甚至到了只要他出現在戰場，敵人便丟盔卸甲的地步。

  啟風眠輕歎一聲，搖首道：“一個功高蓋住的人，要麽被皇帝猜忌，要麽就不甘趨於大將軍職位，想舉兵造反，而他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