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芝柳眉倒豎欲要發怒，周歡上前一步化解了矛盾，“祖母菩薩心腸，想來是為明日寺廟祈福物色人選，做孫女的理應首當其衝。”

  墨唐不由多看了她一眼，板著的面孔有些松動，“大小姐說的不錯，就請您快些過去，莫要晚了招人閑話。”

  “容芝。”周歡笑著看她。

  她立即拿些銀子塞到墨唐手中，墨唐不動聲色的將銀子踹到兜裡，“夫人強烈推薦小姐過去，說是聽頤景院的人說你左胳膊受傷無法彈琴。”

  等她離開後，容芝焦急地說：“小姐寺廟清貧，你又身懷重傷，去那兒豈不是會加重傷勢？這夫人安的什麽心？”

  “不用著急，況且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看這不一定是壞事。”周歡莞爾一笑。

  前世她也被柳氏唆使去禮佛，卻遇到了一件奇事。

  距離寺廟百裡處有個沒被開采的礦山，她走沒多久便有人開采了，據說挖出了數不清的珍惜礦種。

  若是今世她先行一步，定能緩解燃眉之急。

  周歡收拾好一身行頭，不疾不徐的參見祖母。

  “你可算來了，剛從你家母那兒聽聞你手受傷一事，上回去找你，怎沒聽你說過？”林氏故意瞧了眼柳氏，字裡字外都在編排她。

  柳氏面容一僵，捂唇笑道：“當然是偶然聽到的，想來是歡兒怕我們擔憂，才隱瞞的。”

  周歡柔柔一笑：“想來是下人多嘴，讓你們擔心了，我回去便責罵她。”

  “下人說閑話雖說是為你好，但嚼主人舌根子確實不好該罰，你說呢弟媳？”林氏不懷好意的看她，恨不得她醜態百出才甘心。

  柳氏暗中瞪了她一眼，掛著虛偽的慈愛笑容道：“不用歡兒責罰，我早在聽說了便罰了。”

  “多謝母親關心，下次知會我一聲便可，也讓我好學學如何懲治不聽話的下人，待日後嫁入楚王府好擔任主母一職。”

  好家夥，兩個人合夥著編排她。

  柳氏咬緊牙關，還得笑著應承，“是我疏忽了。”

  “這事你確實做的不對，你日後多教歡兒管家一事，可別去了楚王府再學，我每隔十日便提問歡兒，你們可不要讓我失望。”

  楚王是老夫人的死穴，只要旁人一提她多少會顧慮幾分。

  柳氏笑的勉強，“歡兒還不快謝謝祖母。”

  “歡兒定不會讓祖母失望。”周歡笑盈盈的虛俯身。

  周晴翻了個白眼，看向他處。

  老夫人轉動著佛珠，關切的問道：“你這丫頭受傷了也不知會一聲？是想讓傷勢加重嗎？待會兒我便派大夫過去。”

  她有意無意的看了眼柳氏，意思不言而喻。

  林氏轉著眼珠，捂唇嬌笑：“弟媳早知道歡兒受傷，還由著她胡來，還真是……”

  她眼神微閃，一面的憂心。

  柳氏闔眼強忍怒氣，這次是她心急了些，但不說周歡受傷，顧大局的老夫人是絕不會讓周歡去寺廟祈福。

  “我也是剛知曉，還沒來得及。”

  周歡巧笑嫣然，斜眼看她，“夫人對我是打心裡的好，平日衣裳首飾都是夫人一手安排的，倒免了很多麻煩事。”

  柳氏面色一僵，抬頭看老夫人面色陰沉，迅速低頭。

  老夫人啪的將佛珠重重擱在桌上，忍著怒道：“我不是說了歡兒日後是要嫁去做王妃的人，很多事需要自己學，你為何還一手包攬？”

  她到底顧及了柳氏的顏面，林氏趕緊加油添醋道，“以後安排下人和丫鬟我看也不用了吧，咱們府上特殊，好像除了府上開銷月銀需要弟媳操心，旁的都是各府自行處理，需要銀兩才找你知會。”

  柳氏汗流浹背，穩住情緒道，“我是擔心歡兒處理不好。”

  “誰是一開始就會的。”老夫人搖首歎息，“行了今日是挑個人去寺廟祈福，不是嘮家常，你們有誰想去的？”

  周晴和周夢趕緊低頭，笑話寺廟是什麽地方？清苦不說菜都難以下咽，就連砍柴取暖都要自己動手，美名其曰讓佛祖看到自己的誠意，這哪兒是大家小姐乾的事？

  柳氏正要開口，周歡搶先一步道：“歡兒沒能自幼孝敬祖母就很遺憾了，不如就讓我去吧，也算為主母盡一份力。”

  一時間幾人面色好不精彩，尤其是柳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這周歡打的什麽主意？誰人不知寺廟祈福是費力不討好的事，況且馬上就要參加桃花令了，聰明點兒的都爭分多秒的練習音律，誰樂意耽誤三日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周歡莞爾一笑，轉而看向她，“我瞧夫人臉色不好，不會是得知小女受傷後茶不思夜不能寐的，愁壞了身子吧？歡兒好生愧疚。”

  老夫人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論大家閨秀她是這幾人中最難得出手的，也非常有孝心，就連對待不是親生的母親也是以禮相待。

  這樣的人兒嫁給楚王著實可惜了。

  低歎一聲，朝周歡招了招手，“還是你最孝順，寺廟清苦你又有傷，就不必去了。”

  “可是……”柳氏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老夫人瞪回去了。

  周歡側坐在老夫人身旁，乖順的說道，“但桃花令近在眼前，我如今有傷再身無法練習編青，唯有二妹妹苦練瑤琴，代替我為咱們周家爭光，所以祖母就不要推脫了。”

  老夫人笑容慈祥，親昵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啊最識大體了，待會兒先別走，我叫大夫來此醫治，看用什麽法子能避免祈福期間加重傷勢。”

  柳氏心中一緊，強忍著憋屈賠笑，“歡兒待會兒我叫下人從我那裡拿些補品送去，你呀可得照顧好身子，別讓祖母擔心了。”

  “不必了。”老夫人板著一張面孔，毫不留情的說道，“你沒有生活常識，萬一藥再送錯了，歡兒豈不又得遭罪？”

  林氏笑了兩聲，一面的得意。

  周歡眉尾微垂，柔聲道：“夫人也是一片好心。”

  老夫人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她要是好心就會給你找個好點兒的大夫，讓咱們周家在楚王面前丟盡了顏面。”

  柳氏不敢再說話，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結束了洽談。

  周歡剛從老夫人那兒出來，容芝就劈頭蓋臉的詢問：“小姐你為何要主動應下？要知道你的傷很重的，一路舟車勞頓身子根本吃不消。”

  “我不主動應下，柳氏也會推我一把，拿桃花令說事，畢竟在老夫人心裡周家的榮辱才是頭等大事，旁的根本不算什麽，左右躲不過倒不如我直接攬下，還能搏個孝順的名聲。”周歡苦笑一聲，拉開袖口。

  剛才她不過尋了一個借口，說是被楚王的禦醫診治過了，老夫人便不在詢問，連找大夫的事都不再提。

  宮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禦醫診治過的人不能再勞煩他人，否則是為侮辱。

  容芝歎了口氣，在她耳側嘀咕道：“碧柔說今晚在後花園見面。”

  “是個謹慎的。”周歡拉上袖口，“回去後幫我準備下去寺廟能用到的東西，若是夫人送東西過來，酌情拿剩下的當掉。”

  “是。”容芝微微低頭。

  這時一道張揚的聲音響起：“我當是誰呢？原來的你啊，你不是留在祖母那兒醫治嗎？為何這麽早就出來了，不會是祖母覺得你不夠格留在那兒吧？”

  周歡柔柔一笑，“二妹妹說的什麽話，我們身為祖母的子孫有什麽夠不夠格之分？況且就算按照二妹妹所說我這個嫡小姐不夠格，那妾室所生的二妹妹呢？”

  “你個賤人！我才是嫡小姐！你再說一句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周晴揚起手掌，俏麗的臉猙獰無比。

  好一個醜態百出，更襯得周歡儀態萬千，“我說的有錯嗎？我的娘親是周府的夫人即便去世這點也從未變過，而你是賤妾所生，就算如今你娘親做了主母的位置，也沒辦法抹掉這個事實。”

  周歡字字珠璣，重戳她的痛穴。

  要知道周晴平生拿她妾室所生說事，如今周歡不僅說還羞辱她母親連個死人都比不過，這哪兒還忍得住。

  也不管這裡是什麽地方，不顧儀態的衝上去，“我要殺了你！”

  周晴揚起的手掌朝她剮去，周歡也不躲閃，笑盈盈的看她越來越近的臉龐。

  容芝立時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虛攔，“小姐！”

  看著無限放大的手掌，周歡緩緩闔上雙眼。

  意料中的痛沒有出現，她驚訝的睜開雙眼，卻看到一道玉樹臨風的背影擋在自己面前。

  三千青絲隨風飄揚，有股梔子花香，不少打在臉上，柔軟一如主人。

  “周二小姐切忌注意場合。”啟風眠雙唇輕啟，說著世間最動聽的話。

  周慎元氣呼呼的走上前，怒瞪了眼周晴，旋即歉意的道：“小女魯莽，讓大人見笑了。”

  啟風眠輕輕點了下周晴的手腕兒，移開了半分，“無礙。”

  不是我的錯，是周歡罵我！周晴開口，卻發不出聲音。

  就看她嘴巴一張一合，好不滑稽。

  周慎元氣的頭冒青煙，朝下人使了眼色將她拽走，“小女最近染了病，精神不太好。”

  這傷人的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

  啟風眠沒有回應，反倒是看向周歡，“下次小心些，小心聰明過頭再招人忌恨。”

  周歡瞳眸倏地一縮，旋即面無他色的說道：“多謝大人出手相助。”

  啟風眠朝她微微頷首，便隨周慎元離開了。

  下人們在人走遠了還意猶未盡的眺望，有不少丫鬟婢女羞紅了臉。

  容芝見她一直朝啟風眠離開的地方看，便輕聲呼喚，“小姐？”

  周歡後知後覺的回眸，容芝隻當是被啟風眠出手相助亂了周家女兒心，便告誡道，“這位公子相貌非凡，人品也沒得說，定是京城裡的人物，但小姐切莫忘了婚約。”

  “你誤會了，我只是……算了，不說也罷。”

  周歡一臉凝重，啟風眠說的話還在耳邊回響，他是一語雙關，告誡自己別把人逼太緊，否則適得其反。

  但不逼禁點兒，老夫人怎會把周晴當棄子。

  “媳婦！”

  齊煜見來人是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來，將還熱乎的肉包子塞她手裡。

  “你怎麽來了？”

  周歡不禁驚奇，觸及到小榮子鬱悶的眼神，便猜出了大概。

  “王爺怕周小姐被別人勾了魂，剛得知有男子進周府，便緊趕著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