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周歡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走了有多遠，她好像一直在走著，但是又一直都看不到邊界。

  終於，她走著走著，似乎看到了腳下有一片光芒亮了出來。

  “你……醒了？”

  周歡聽著熟悉的聲音，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對上的果然是熟悉啟風眠的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龐。

  “我還活著？”周歡莞爾，突然就想明白了什麽。

  啟風眠鄭重的點了點頭，聲音有點哽咽，“兩年了。”

  已經這麽久了啊，周歡疲倦的閉上了眼睛。兩年前，她本來是沒有活路的，可是啟風眠偷偷聯系上了孟祁，說他找到了一個法子。

  法子凶險，用了生死不明，可周歡卻覺得沒有更壞的結果了。

  所以在她生孩子難產的時候，啟風眠的人毫不猶豫的用了藥。表面停止了脈搏，正好讓啟風眠帶回了周歡。

  只不過她睡的有點太久了，整整兩年。

  所以，現在的她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這兩年裡，多謝了。”周歡的聲音有點沙啞，但是大腦卻無比的清楚。

  啟風眠對她的照顧，讓周歡覺得有點不知何以為報。

  而啟風眠則是一如既往的搖了搖頭，“我們兩個之間，不必言謝。”

  “姑……姑娘，醒了……醒了嗎？”突然，一個嬌俏的女聲打破了房間裡的尷尬的氣氛。

  周歡順著聲音看了過去，發現是個長相清麗，面容姣好的小姑娘。

  “嗯，你是？”周歡點了點頭。

  一旁的啟風眠上前接過了那姑娘手裡的藥碗，掏出帕子遞給了她。

  “洛落，是青城守備大人的女兒。”啟風眠猶豫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也是皇上給我賜婚，還未過門的妻子。”

  聞言，叫洛落的小姑娘衝著周歡笑吟吟的點了點頭，耳朵卻紅了一片。

  “我不是說了，這種事情交給丫頭們去做嗎？”雖然責備，但是寵溺的成分更多。

  洛落則是吐了吐舌頭，“姑娘最近狀態好了一些，我不適應想著讓她快點醒來嘛。”

  “辛苦你了。”周歡適當的接過了話題，衝著洛落客氣的點了點頭。

  她看了看啟風眠，又看了看洛落，唇角的笑容終於放松了。

  兩年了，幸虧啟風眠沒有停在原地等她，看大家都往前走了，她的心中湧上了一股複雜的感受。

  啟風眠也一直看著周歡，他一直都知道周歡在擔心什麽，洛落的出現也算是讓這種擔心徹底結束了。

  “洛落，你去修書告訴楚星辰他們吧。”啟風眠衝著洛落開口，然後小丫頭懂事的轉身離開。

  “我的孩子，他們？”周歡猶豫著開口。

  啟風眠立馬回答，“孩子很好，但是……”

  “但是什麽？”周歡一下子從床榻上翻身起來，然後因為動作太大，她瘋狂的咳嗽了起來。

  咳嗽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可她擔心的還是孩子。

  啟風眠開口，“我告訴你一切，但是你不能激動。”

  周歡點頭，知道事情恐怕不是自己當初設想的那樣簡單了。

  果然是，原來一年之前，齊煜突然得知了自己難產過世的消息，為了那兩個遺留在外的孩子，齊煜直接發動了戰爭，最終逼迫著拓跋釗交出了那兩個孩子。

  “所以，現在孩子在齊煜那裡？”

  啟風眠點了點頭，隨後安慰著周歡說道：“你放心，皇上將公主和……小皇子照顧的很好。”

  “嗯。”

  周歡點了點頭，她的神情一片暗淡，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過好歹啟風眠應該也是猜到了一些的，於是他開口，“你想不想知道關於皇……”

  “不用。”周歡冷冷的搖頭，“我只是想，老天爺真是愛開玩笑，我拚命帶出來的孩子，居然還是被他給帶了回去。”

  不過這樣也好，恐怕現在的齊煜看見那兩個孩子是疼愛的，會因為自己的遺憾而更加疼愛他們的。

  可如果她當初不那樣做，恐怕誰也活不下來。

  她這一次，總算是又贏了，周歡想著，她覺得自己應該笑起來，可不知為何，她卻覺得自己心好痛。

  是因為孩子，又或者是因為齊煜，再或者是因為玉溪……

  “嘔——”

  周歡吐了出來，不是別的，是鮮紅的鮮血，她剛剛醒來，又受了這麽大的刺激，身子自然是撐不住的。

  啟風眠連忙給周歡封針，而後才小心翼翼地留下周歡靜養。

  他出來的時候，洛落還在外面候著他呢，外面天色都黑了，小丫頭還抱著肩膀在哪裡等著。

  “你出來了，姑娘怎麽樣了？”洛落著急的開口。

  啟風眠搖了搖頭，“情況不怎麽好，等孟祁過來吧。”

  洛落後知後覺的點了點頭，又突然聽到啟風眠問自己。“你怎麽不早點回去？”

  聞言，洛落愣了愣，而後又開口說道，“我怕我走了，你就不出來了。”

  “抱歉——”啟風眠下意識的開口，將洛落拉到了自己的懷裡。

  洛落卻抿唇笑了，“我開玩笑的，我們堂堂的國師大人說話一言九鼎，說過要娶我，不會食言的。”

  “嗯。”

  啟風眠輕輕地點了點頭，他當然是相信洛落的。這個傻丫頭，明明知道自己要去救周歡，還跟著自己去了北夏，兩年裡，從來也沒有抱怨過一句。

  他知道，自己應該給洛落一個交代了，她是個好姑娘。

  “洛落？”

  懷裡的人點了點頭。

  啟風眠認真開口，“我和皇后娘娘，是朋友是知己，和你……不一樣。”

  “我知道的，你不說，我也明白的。”洛落笑嘻嘻的開口，雖然表面雲淡風輕，但是心裡的重擔總算是落了下去。

  ……

  ……

  再次從舒適的小屋子裡醒過來的時候，周歡第一眼就看到了孟祁。

  整整兩年沒有見面了，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眉眼之間少了從前的那份清淺，倒是多了些深沉。

  “師姐。”孟祁一開口，聲音裡幾乎帶著哭腔。

  周歡莞爾一笑，抬手抓住了孟祁的手腕，“沒事，師姐這不是好好的嘛，都是你們的功勞。”

  “嗯。”

  孟祁就像個孩子一樣，他點了點頭，眼神裡滿是真誠的情緒，“楚星辰和我不能同時離開京城，他之後會找時間來看你的。”

  周歡點頭，“有什麽就放心說，師姐承受的住。”

  她心思細膩，再加上孟祁這個人對待親近的人根本就不會撒謊，所以周歡定然是一下子就察覺了出來。

  “師姐，你看的清嗎？”孟祁突然起身，往著後退了幾步。

  此刻夕陽下山，房間裡只有昏暗的燭火，孟祁稍微退了兩步，周歡眯著眼睛卻也看不清了。

  刹那間，她的心底一片荒蕪。

  “抱歉。”孟祁重新回到了周歡的身旁，抓住了周歡冰冷的手掌，“你睡的太久了，但是眼睛，鼻子，嘴巴都還沒有醒過來，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噗嗤。”

  周歡笑了起來，雖然她看不清，但是孟祁可以看清楚她睫毛閃閃的眼睛，已經裡面破碎的星河。

  “小師弟啊，你真的很不會哄人。”周歡笑著，笑著。

  她玩笑話飄過，對於孟祁的問題並沒有怎麽想回答的意思。

  可孟祁不想放棄，他也明白自己的師姐現在缺的是什麽，他拿出了自己隨身帶著的包袱，小心翼翼地打開。

  裡面是兩幅畫，還有兩個小孩子的長命鎖。

  周歡的目光幾乎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那長命鎖是銀子的，不過上面雕花和鏤空做的都很不錯，一看就是宮裡的手藝。

  “這……”

  周歡爬起來，一把將長命鎖捏在了手裡，捧在了眼前看著。

  “還有這個，畫師的功夫不錯，勉強也是像的。”孟祁說著，就把畫作給攤開了。

  可突然，周歡攔住了孟祁的動作，“明天等有光的時候吧。”

  現在，她看不清的。

  “那……”孟祁又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開口。

  這一次，周歡終於點了點頭，“我這個母妃從來沒有為他們兩個做些什麽，或許也該去試一試了。”

  說這話的時候，周歡的語氣裡帶著少有的堅定。已經很久了，她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

  接下來就是漫長到看不到邊界的治療時間，周歡很是配合，但是卻又不會主動爭取什麽，到底她身上還有一部分東西沒有活過來。

  啟風眠他們看在眼裡是非常擔心的，畢竟誰都知道周歡缺失的部分是什麽。

  所以，即使周歡不問，他們所有人也很有默契的會偶爾“不小心”，“不經意”的提及到關於齊煜的消息。　
  所以在這種環境下，她是不可避免的知道了不少關於齊煜的事情。

  特別是知道了，齊煜這兩年似乎過的並不是很好，他沒日沒夜的忙碌著，卻並不願意將自己的病情讓太醫會診。

  聽說他有一次直接在朝堂上暈倒了，差一點就醒不過來了，只不過那時候卻突然得到了周歡難產去世，留下一對兒女的消息，所以才醒了過來。

  身旁人念叨這些的時候，周歡並沒有那麽大的反應，她也就只是靜靜地聽著，從來也不發表一句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