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菁菁將水袋裡的水喝了個一乾二淨。

  甚至還被狠狠地嗆了一口，嗆得她眼淚鼻涕直流，一雙眼睛也盈滿了淚水。

  帝乾陵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就聽見葉菁菁艱難地說道，“皇上，臣妾，臣妾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麽死刑犯在上刑場之前要吃一頓豐盛的飽飯了。”

  “餓著肚子被砍頭，實在是太憋屈了！”

  這句話，真的是葉菁菁有感而發。

  活生生地被餓了一天一夜，空蕩蕩的胃被食物填滿的感覺簡直幸福感爆棚！

  就算是現在要讓她死，她也覺得死而無憾了。

  帝乾陵笑了笑，聲音溫和，“一隻吊爐烤鴨就讓你如此滿足了？禦膳房裡還有那麽多的珍饈美味，滿漢全席，你就真的舍得就這麽死了？”

  葉菁菁看了看手裡剩下的半隻鴨子，又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帝乾陵，分明方才還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又突然癟了一張嘴。

  她委屈巴巴的看了看帝乾陵，小聲嘟囔道，“可臣妾就算是舍不得又有什麽辦法？臣妾人微言輕，更何況，臣妾已經連累到了葉家上下。”

  “太后現在就已經急不可耐地想要臣妾的命，就算是臣妾能活到三日之期，又能如何？”

  “……”

  帝乾陵看著一雙眼睛已經沉沉暗淡了下去的葉菁菁，心口狠狠一痛。

  當初那個古靈精怪的葉菁菁仿佛成為了她的記憶一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現在的葉菁菁死氣沉沉的，就算是偶爾流露出一些情緒來，也似乎是被層層的無奈和絕望束縛住了一般，讓她無力掙脫，漸漸在絕望中沉淪了下去。

  天知道，當帝乾陵躲在暗處的時候看到葉菁菁面對那三個殺手時一臉慷慨赴死的表情時，心中有多麽後怕。

  是不是如果他再晚來那麽一柱香的時間，再看到的，就只能是葉菁菁的屍體了？

  帝乾陵看著捧著吊爐烤鴨，一臉失神的樣子的葉菁菁，一雙眼睛滿是深沉的仿佛能將人溺死在其中的溫柔。

  “菁兒。”

  帝乾陵突然柔聲開口。

  葉菁菁轉過頭來看著他，一臉茫然。

  他眼神中的柔光燦若星河，伸手溫柔地用手帕擦去了葉菁菁嘴邊的油漬，“菁兒，朕一定會將此事查一個水落石出，還你清白。”

  眸光微微閃爍，帝乾陵的語氣加深了幾分，十分鄭重，“所以，答應我，不到最後一刻千萬不要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好麽？”

  從前的葉菁菁越挫越勇，可是現在，她竟然已經幾乎失去了要活下去的動力。

  可縱然前路渺渺，她仍然希望，葉菁菁能不放棄地活下去。

  “皇上……”

  葉菁菁的鼻頭狠狠一酸，眼眶裡就立刻蓄滿了熱淚。

  她有想要撲進帝乾陵的懷裡的衝動，可是她看了看手上沒吃完的烤鴨，和自己油乎乎的雙手，還是沒舍得。

  突然，葉菁菁從地上站起來，突然鄭重其事地跪在了帝乾陵的面前，一張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皇上，臣妾自知這次是在劫難逃，可是臣妾懇求皇上，能看在臣妾的父親勞苦功高的份上，饒過葉家全族上下的性命。”

  “所有的罪過，臣妾願意一力承擔。”

  太后，蘇媚兒和百裡晴三個人全都想要她死，那她一個人死如果就能平息他們的怒火的話，又何必牽連葉家上下？

  葉則微無論如何也是大歷的丞相，就算是這次的事情已經保不住他丞相的位置，但是，只要能安安穩穩地度過余生，就算是沒有官職又如何？
  況且，失去了她這個女兒，這整個大歷的朝堂對葉則微可言，還有什麽意義？蘇家的蘇延盛虎視眈眈，她寧願葉則微能告老還鄉，過上與世無爭的生活。

  “皇上，臣妾只有這最後一點請求，無論如何，還請皇上答應臣妾，”

  她鄭重其事地跪伏在帝乾陵的面前。

  帝乾陵眉心微皺，“朕答應你，會想辦法讓丞相府脫罪。”

  葉菁菁的臉上露出了一抹釋然的微笑，“臣妾多謝皇上。”

  “……”

  “……”

  相顧無言。

  葉菁菁抬頭看著已經撥雲見月的朗朗星空，臉上終於露出了帝乾陵曾經熟悉的表情。

  只是，她的心裡有多沉重，只怕只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了。

  ……

  天亮之前，帝乾陵才終於離開了冷宮，離開了葉菁菁的身邊。

  葉菁菁的一雙眼睛平靜無波地看著初晨的陽光一寸一寸地鋪滿了冷宮的院子，眼眶裡縈繞不散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現在，距離她和太后之間的三日之期，已經到了第二日。

  齊無雙一去不複返，整整一日杳無音訊，想來，是終於想通了她說的話，放棄了要帶著她離開的念頭。

  這樣也好，她也不用因為擔心牽連到齊家再蹚進這趟渾水裡來了。

  她也不用再因為連累到其他人而覺得內疚，不安了。

  葉菁菁閉上了眼睛。

  冷宮外面有重兵把守，就算是太后娘娘想要她的命，應該也不會在這樣光天化日的情況下再派殺手來索取她的性命了。

  她剛剛要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卻聽見冷宮外面傳來了一陣陣騷動。

  她睜開眼睛，沒想到，竟然看見了一身大紅色宮裝的蘇媚兒。

  門口的守衛似乎猶豫了一會，竟然就將蘇媚兒和她身邊的丫鬟芙英給放了進來。

  蘇媚兒扭動著纖細的腰肢，滿面春風地朝著葉菁菁走了過來，“葉姐姐，還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這宮中才一日不見你的影子，竟然讓妹妹我覺得清淨了不少，這種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葉菁菁慵懶地抬眸看了看蘇媚兒的臉，一臉的不屑。

  她微微勾起了嘴角，“蘇媚兒，你處心積慮地將本宮關進了這冷宮裡來，現在，你的目的達成了，又何必在這裡假惺惺的？”

  “想要說本宮在宮中興風作浪隻說便是，何必與我這個將死之人打這個啞謎？”

  蘇媚兒冷哼了，“葉菁菁，你說的沒錯，你已經成了一個將死之人，本宮的確沒有必要再與你周旋下去了。”

  她招了招手，芙英立刻將手上的食盒放在了葉菁菁的面前。

  蘇媚兒竟然蹲下身子，親自將食盒的蓋子打開，將裡面的美味珍饈都一一拿了出來，擺在了她的面前。

  “葉菁菁，明日就是你的死期，本宮擔心來送你上路的人太多，所以現在就來送你最後一程。”

  她親自將筷子遞到了葉菁菁的面前，“吃了這餐飯，葉菁菁，你我日後人鬼殊途，前塵恩怨，就一筆勾銷吧。”

  “……”

  葉菁菁的嘴角一直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她的右手托著下巴，一副天真的樣子。

  低頭打量了蘇媚兒帶來的這些吃食良久，葉菁菁終於接過了蘇媚兒手中的筷子。

  “看來蘇貴妃真是用心了，還特意做了這許多符合本宮的口味。”

  蘇媚兒淺笑，“你我姐妹一場，這都是妹妹應該做的。”

  葉菁菁用手中的筷子在每一盤菜裡都挑挑揀揀地看了半晌，最後竟然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她放下了手上的筷子，蘇媚兒的臉色果然不出她所料地變了變。

  “不急，本宮還不餓。”

  葉菁菁的一雙眸子看向蘇媚兒，“蘇媚兒，事到如今，我們似乎也不必再繼續這樣互相咄咄逼人下去了。”

  “本宮死到臨頭，你也該讓本宮死個明白不是？”

  “……”

  蘇媚兒笑了笑，一雙眼睛平靜無波地看著葉菁菁，“讓姐姐失望了，這次的事情，可與妹妹無關。”

  “不是你？”

  葉菁菁笑了笑，可眸光深處卻是迅速地劃過了一道暗芒。

  難道真的是百裡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