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到他們的背影都消失在了街盡頭，葉菁菁仍然怔怔地望著他們走遠的方向，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帝乾陵歎了口氣，問她，“生死有命，不是強求的來的。

  葉菁菁轉過頭來，卻是一臉的淚流滿面。

  “可是，可是，可是相愛的人，不是應該長長久久地在一起麽？”

  “……”

  葉菁菁指著他們的背影消失的那條巷子，問帝乾陵，“皇上以為，若是那位老先生哪一日突然撒手人寰，剩下阿婆一個人，還能苟活於世麽？”

  “為什麽啊，他們明明那麽相愛，已經相濡以沫，白頭到老了，為什麽要因為這些天災人禍，就要艱難度日，磨耗掉他們的生命呢？”

  帝乾陵看著已經哭的似乎有些崩潰的葉菁菁，心中一動。

  他將葉菁菁攬入了懷中，低聲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絕非人力可改。”

  葉菁菁靠在帝乾陵的胸前，眼淚洶湧。

  她當然知道這樣的道理，生老病死，都是大自然的規律，無人可改，可是，她就是心疼那對老夫妻，心疼他們這一世明明還沒做夠夫妻，卻已經進入了人生的倒計時了。

  葉菁菁的心裡不可抑製地生出了濃濃的恐懼。

  她從帝乾陵的胸前抬起頭來，聲音顫抖，“皇上，皇上有朝一日，也會撒手而去，與臣妾陰陽相隔麽？”

  葉菁菁的問題，對於帝乾陵這個皇上來說，不光是無禮，甚至稱得上是冒犯了。

  自古以來皇帝都自詡是真龍天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可他們心中都知道，沒有哪個皇帝是不死之身，他們也一樣會老，會死。

  現在，這個人人都三緘其口的問題被葉菁菁如此堂而皇之地問出來，倒是讓帝乾陵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了。

  見帝乾陵不言語，葉菁菁急了，雙手抓住了帝乾陵胸前的衣服，追問他，“皇上，若是臣妾有朝一日白了頭髮，臉上皺紋橫生，眼神渾濁不能視物。”

  “皇上可願意像方才那對夫婦一樣，牽著臣妾的手，與臣妾廝守終老？”

  “……”

  長廂廝守。

  這樣的事情，帝乾陵先前從未想過。

  況且，自他兒時起，耳濡目染地接受的教育就是，男人可以有很多的姬妾，可妻，只有一個。

  能與他廝守的，也只有他的妻子。

  三宮六院之中，與他素昧謀面的宮妃也不在少數，可是現在，葉菁菁竟然問他會不會與她廝守？
  看著葉菁菁臉上有些急切的表情，可帝乾陵的頭腦卻是出奇的冷靜。

  他略帶著幾分無情地反問了葉菁菁一句，“葉貴妃，你可知道，能與朕相守之人，唯有皇后。”

  “……”

  唯有皇后，皇后，皇后……

  葉菁菁的腦子裡一遍一遍地回蕩著帝乾陵的話，短短四個字而已，卻讓葉菁菁在一瞬間，如墜地獄！
  她原本以為，自己與帝乾陵幾次生死，甚至帝乾陵也曾經不遺余力地救過她的命，所以，所以她理所當然地以為，自己和帝乾陵已經算得上是患難與共了。

  可是現在，帝乾陵的幾句話，終於讓她徹底地認清了現實。

  她放開了帝乾陵的衣服，低垂著眸子，幫他撫平了身上的褶皺。

  然後向後退開了一步，臉上是勉強牽扯出來的笑。

  她疏離地跟帝乾陵施了一禮，慢聲道，“是臣妾失儀了，皇上恕罪。”

  “臣妾一時鬼迷心竅，還請皇上莫要將方才之事放在心上，也莫要怪罪臣妾才是。”

  帝乾陵想說什麽，卻見葉菁菁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後，微笑著提醒道，“皇上，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去才是，也該早些出發了。”

  葉菁菁似乎十分刻意地跟他保持著距離，這讓帝乾陵就算是想要開口在說些什麽都不行。

  ……

  一前一後生硬地回到了落腳的客棧，葉菁菁就不見了人影，帝乾陵深深歎了口氣。

  他其實是想告訴葉菁菁，讓她無論如何都要成為皇后才行。

  可沒想到，這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竟然就變了味道，還讓葉菁菁誤會了他的意思，已經不想再理他了。

  帝乾陵懊悔得捶胸頓足，可葉菁菁卻連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他。

  一直到了太陽下山之前。

  葉菁菁一臉面無表情地收拾好了東西走了出來，卻沒有上帝乾陵的馬車，而是與那位被要求上京作證的婦人坐上了同一輛馬車，美其名曰，互相有個照應。

  帝乾陵被葉菁菁的態度也氣得火冒三丈，冷哼了一聲，便由她去了。

  那兩個洋人則是分別有幾個官差跟著，坐在了兩輛不同的馬車裡，一行四輛馬車，十幾個人，這才終於搖搖晃晃地上了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帝乾陵動氣的緣故，葉菁菁坐上馬車之後是百般的不舒服，又是惡心又是狂吐不止，眼前還一陣陣的暈眩，讓她簡直痛不欲生。

  那婦人本來還橫看豎看葉菁菁都不順眼，可看到她已經難過成了這個樣子，又實在是於心不忍，隻好一邊罵著，一邊主動照顧起了她來。

  葉菁菁卻是已經虛弱得連句“謝謝”都說不出來了。

  眼見馬車似乎還越走越快，葉菁菁的反應也似乎越來越大，那婦人似乎終於被葉菁菁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給磨得煩了，撩開了馬車上的簾子，中氣十足的大喊了一聲。

  “停停停！趕著去投胎是不是？沒見已經有人快要死了麽！”

  “若是這個小媳婦死了，你們就算把那兩個洋人拉到京城又有什麽用？誰還能聽懂他們嘰裡呱啦的說的是啥？”

  她叉著腰，膀大腰圓的樣子，氣鼓鼓地站在馬車上大罵了起來，也不管前面是不是還坐著他們小漁村的縣官老爺了。

  聞聽那婦人的聲音的帝乾陵讓人掀開了馬車的簾子，那婦人一見他，罵的更厲害了。

  “你這個小白臉到底是幹什麽吃的？沒看見你婆娘都已經吐得不成樣子了麽？就算是吵了架，可夫妻二人床頭吵架床尾和，你怎麽問都不問一句？”

  “……”

  葉菁菁在馬車裡聽得一臉煞白。

  該死的，她是罵了皇上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