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迎來了自己的袍澤,帶兵不過千余人的大將嶽飛。
“張俊久聞嶽將軍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如今的張俊是個很圓滑的人,他和嶽飛素未謀面,但知道這是官家眼前紅人,明知道對方的官位如今不過就是元帥府麾下都統製。
便是平調地方也不過就是一方知州罷了,想要在往上走,那都是於禮不合。
不過話是這麽說,但現在這麽個年景,還不是看那官家的寵幸,若是官家願意,恐怕轉手間嶽飛就能一躍而起,當個經略相公也不過一言之事。
“還請張俊將軍且慢。”
陳東在張俊剛剛行禮之後就打斷了他,然後走到了他的面前。
張俊已經夠高估嶽飛的了,但他發現最後還是低估了嶽飛在官家眼中的地位。
“陳東領太學生拜見陛下!”
兩軍陣前,陳東這個朝廷使臣當眾朝著趙桓拜倒在地。
“大司成攜帶陛下儀仗如今尚未到來,還望陛下見諒!”
趙桓要亮明身份,那麽儀仗器具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東西,作為趙桓的心腹之人。
這一次前來江南的陳東與趙野自然也是分工合作。
陳東先到一步負責提點張俊,並未為趙桓打探消息,趙野在後方等到儀仗並趙桓的親軍,一同再下江南之地。
至於這般大的動靜會不會被阻攔。
作為趙桓的心腹大將兼任親衛統領的姚平仲表示。
“金人都奈何不得老子,若是這群賊寇敢於犯上,那他也不妨讓這群家夥看看朝廷的實力!”
此時陳東的話語讓一旁的張俊瞠目結舌,他肯定不會懷疑陳東的身份,如今自然也不會懷疑陳東在這種時候用這種事情戲耍於他。
再看看嶽飛那平靜的臉色,還有趙桓那張年輕的臉龐。
張俊也趕緊拜倒在地。
“我等,拜見陛下!”
在嶽飛躬身行禮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山呼海嘯的聲音,再一次的響徹在趙桓的耳邊。
“軍中事大,一切從簡,諸位請起便是。”趙桓並未太過於享受這種感覺,他表露身份的目的只有一個。
給嶽飛一個名正言順指揮大軍的機會,雖然靠著自己的寵幸也可以讓其越俎代庖,但這終歸會讓人說上一句,嶽飛乃依仗上位寵幸。
這對於天下而言沒有什麽,但是對於嶽飛本身來說,可不是什麽公平的事情。
中軍大帳之中,趙桓並未拿捏張俊,也沒有再說他名下的那些田壟土地,直接詢問戰事。
“洪州戰局到底如何,為何將軍這麽長時間有大軍在手,卻不敢輕易出兵。
朕不通兵事自然也不會妄言責怪,但希望將軍能夠給朕解釋一二。”
張俊聽到前半句的時候心就提了起來,不過當他聽到後半句的安撫之時,這才長出一口氣。
為將者,最擔心的就是上面不懂瞎指揮。
趙桓雖然要解釋,但未曾責怪強令出兵,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回陛下,我等堅守不出並非是膽小怯戰,主要是這洪州之地的局勢十分詭譎,等閑不可應付。
先是那李成麾下大將馬進進駐洪州,本身那李成就是這江淮一帶的巨寇,當年因為陛下整肅朝堂堅守開封之事,被我等順手就給肅了。
無奈投奔了劉豫那廝。
如今他卷土重來不但實力更勝從前,後勤輜重補給更是充足無比。
在他的支持之下,快速的收攏這洪州一帶的諸多寇匪水賊,聚攏百姓暴民,如今已有數萬之眾。
緊跟著那張用.”
張俊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專門看了嶽飛一眼,看到他沒有什麽表情之後才繼續說道。
“張用降而複叛,如今雖然隻佔據數縣之地,可實力也不容小覷,加上他地處要害,隨時都可以支持幾方勢力。
也可以讓幾方勢力互相聯系起來。
若是大軍出動,我等後方必然不穩。
如今佔據洪州一部,反倒是可以與敵消耗,緩緩而行再圖良機。”
“將軍等待的機會是什麽?”
“如今江南之地混亂不堪,四方戰場互相傾軋,但是說到底這些賊寇各有問題。
先說勢力最大的鍾相楊么,佔據洞庭湖,又有江南百姓做支撐,還有當年摩尼教的余孽。
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佔了齊全,但是他的問題也很大,他們的問題不在外部而在內部。
鍾相要的公平對於楊么來說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年不過二十出頭的楊么正是想要功成名就之時,他麾下諸多將領也是如此。
就算是楊么控制得住自己的欲望,他麾下的將領也不會坐視這等事情發生。
所以,鍾相與楊么之間定然會有齬齷發生,若是我等能夠從中謀劃,便可將其擊破。
再說曹成,此人看似兵馬雄壯,但是卻是夾在了嶽將軍與宗帥之間,自顧不暇,想來陛下應該也知道了曹成與楊么聯合之事。
這也是無奈之策,若不聯合他應該就是最容易被清理出局之人了。
最後再說馬進,此人在這等局勢面前出現,確實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可是他畢竟出身不好,若那李成仍然還是賊寇的話。
他大可以與曹成楊么聯合在一起。
可如今李成已經投降劉豫,甚至可以說投降了金人,楊么與曹成兩人對於他都頗為顧忌。
張用的降而複叛說是聯系三方更多的也是一種緩衝,這也是末將不肯動張用的原因。
他在緩衝三方勢力,也在讓曹成與鍾相考慮拒絕。
若非如此,這塊地方輪不到張用呆著。
此時我等若想要破局,要麽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破掉一方,要麽等待鍾相楊么之間火並,等待洞庭湖一亂自顧不暇之時。
末將便可以與嶽將軍聯合出兵,先破馬進再戰曹成,最後夾擊洞庭湖,掃蕩江南!”
這算計可以說沒有問題,便是趙桓不通兵法也知道這是最為穩妥的辦法了。
可他仍然是將目光放在了一旁的嶽飛身上,想看看他有什麽想法。
“將軍這般做也是無奈吧。”嶽飛一句話將張俊說的尷尬了起來。
“久聞嶽將軍才學驚人,如今一看這目光果然敏銳。”
“將軍過慮!”嶽飛低聲應諾,“其實最好的辦法還是破其一路,只不過因為現在三方糾結在一起,若是大軍出動就會讓三方兵馬更加緊密,甚至將已有的矛盾轉移。
所以破其一路便可以讓這鼎足之勢失敗,可同樣也很危險。”
“將軍說的正是。”張俊默默點頭,“這鼎足之勢最是難解,想要破它就需要一路真正的精銳,而且兵馬絕對不能太多。
這才是最為要命的地方。
某家麾下也不是沒有忠貞敢戰之士,王德楊沂中還有田師中幾人都是如此。
可若是讓他們帶領少量兵馬去做這般事情,卻有些”
說道最後的時候他也是滿心無奈,他張俊是起家於微末之間,王德乃是他的老將,從他起家便跟在他的身邊。
田師中乃是當年內侍梁方平部將,之後輾轉逃竄最後來到了那張俊的身邊也算是不容易了。
至於楊沂中,這個人來路就大了。
先不說楊沂中的本事,就是他的來路,他祖父楊宗閔,曾任永興軍路總管,與唐重一同守衛永興。
父親楊震,曾知麟州建寧寨,祖父和父親兩個人都在金軍攻打大宋的時候戰死沙場。
如果單單是這個樣子,那也不能說來路多大。
他曾祖父死在契丹人之手,他高祖父乃是大宋名將楊無敵。
沒錯,這哥們就是這一代的大宋將門,楊家將僅存的一人。
最後混到了給張俊當副將的地步,趙桓說他楊家如今混得不行了,那真不是在忽悠。
不過這位小楊將軍雖然是大宋將門,但是和其他那些將門可不一樣,楊家雖然已經不行了,但是楊家的氣節還在。
他身材魁梧,性情沉鷙,少時機敏,背書數百言,力氣超人。
從小就揚言“大丈夫應當用武功博取富貴,怎能俯首帖耳成為腐儒!”
就這種把自己前途堵死的話,沒三年腦血栓是說不出來,楊沂中的祖父楊宗閔和父親楊震都被他這句話給氣了個半死。
好不容易等來個能力強的,以為能夠振興楊家,結果上來一句腐儒就把自己前途堵死了。
還他娘的是俯首帖耳的腐儒!
這把人罵的.
不過這家夥擅長騎射,精通兵法,也是一時俊傑,當年跟著平定宋江方臘等叛逆大軍,然後一點點混到了忠翊郎。
不過之後就落到了張俊的手中,也算是一種打壓了,幸虧張俊對他還算不錯。
這才沒讓他直接鬱鬱而終了。
如今張俊的無奈也是讓趙桓嶽飛相視一笑,這大宋能打的將軍不是沒有,但可不是哪兒哪兒都有!
但是張俊那裡沒有,嶽飛這裡有啊。
“張俊將軍,某家有一計可以直接攻破馬進,加速楊么鍾相之間的問題!”
“嶽將軍有何計策?”
“某家親自率領本部千人,前去攻破馬進!”嶽飛昂首挺胸,“攻破馬進,千人足矣,這一次請將軍看嶽某人手段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