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現在大宋國內程朱理學之風盛行,史彌遠那老貨天天找人論道論道……誇誇其談,不知道去做一些實質的事情,就這樣的朝廷如何北伐?”江牧嗤笑道。
“程朱理學倡導存天理,滅人欲,這種思想又有什麽問題?”陸遊皺起眉頭,十分不解。
“存天理?”江牧冷哼一聲,道:“這就是大大的問題,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什麽天理,也不存在什麽天意。既然如此,又怎麽存天理呢?還有滅人欲?說句實話,人的欲望是促使社會進步的動力!”
江牧這說法,實在是離經叛道,聳人聽聞。
陸遊隱隱間,感覺江牧說的很對。但是這種說法又嚴重挑戰了他的信仰,讓他眼眸一瞪,射出兩道寒芒,質問道:“照你這麽說,將天道置於何地?”
江牧也知道,他的價值觀與古代格格不入。
但是面對陸遊,他很想將心中的思想告訴他。
“正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們所謂的天道,只不過是世間萬物變化的規矩。這種變化是客觀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江牧淡淡的道:“而人的欲望,要放在法律的籠子裡,並不是一味的克制克制!”
陸遊聽得眯起了眼睛,道:“但是我儒家不這麽看,在我們看來,天和人同類相通,天能乾預人事,人也能去感應上天。若是想了解一件事物,那就去格物致知。”
“好一個格物致知!”江牧笑了,道:“你每日生活在陽光下,可知道太陽為什麽會發光?花兒為什麽這麽紅?日月星辰為什麽運轉不停?”
“你再怎麽格物致知,也不明白事情的原委。”江牧淡淡道:“要想真正的去了解一件事,那就去實踐。在實踐中掌握事物的規律、事物的原理!”
“在我看來,南宋為何積弱?就是因為程朱理學盛行的緣故。就像那程頤,本來只是管禮儀的,沒想到竟然成了思想大家,真是貽笑大方!”江牧清澈明亮的目光,望著陸遊。
陸遊深深看了江牧一眼,他沒想到,江牧小小年紀,竟然能說出這麽一番振聾發聵的話。
“我儒家學說傳承一千多年,歷朝歷代的國君都獨尊儒術,那又是為何?”陸遊提問道。
“從前是從前,從前的社會或許適合儒家學說,但是現在呢?儒家思想真的適合南宋嗎?再者說,別人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進行創新,而程朱理學呢?則是給儒家思想套上了枷鎖,這樣下去,人的思想僵化,就像個牲口一樣。”
陸遊惱怒,再度與江牧辯論。
兩人一直爭吵了兩個時辰,還是沒有辯論出一個結果。
江牧深知,在這個年代,想要改變古人心中的家國思想實在是太難了。
“不說了,我要回去了。”江牧擺擺手,聲音沙啞的道。
陸遊也感覺到口乾舌燥,最後目光炯炯的問道:“你確定不出兵?”
看著胡子花白、操勞一生的陸遊,江牧也很想答應下來。
但是……他絕對不允許把自己的青雲軍捆到南宋的破船上。
現在的南宋,就像是一個修修補補的茅草屋,只要有大風吹過來,就避免不了覆滅的危險。
“不出兵。”江牧肯定的道。
“好吧。”陸遊知道江牧的決心,又道:“不過你確實很像我當年的一位故友。”
江牧一愣,詢問道:“是誰?”
陸遊搖搖頭,並未回答,反問道:“你知道開禧北伐吧?”
“我聽說過。”江牧點點頭。
開禧北伐,也就是十五年前,在宋寧宗主政期間,主戰派韓侂胄成為了宰相,赫然向金國宣戰。
為了表示抗金的決心,以金陵作為都督府,鄧文龍作為兩淮宣府使,程松作為四川宣撫使。江毅作為主力軍的元帥。
戰事的詳情江牧並不了解,只知道最後由於大宋兵力分布太散,各個部隊相互之間又不協調,從而導致大敗。韓侂胄被主和派暗殺,史彌遠坐上了宰相的位子。
從此,史彌遠在朝中發展爪牙,宣揚程朱理學,拿著韓侂胄的人頭對金求和,建立伯侄關系。
“主帥江毅……和你長得很像,不過我聽聞你自幼就是齊魯之人,兩人應該沒什麽關系。”陸遊淡淡的道。
江牧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是尋親記?
“老先生先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吧。”江牧道。
“什麽時候你出兵,老朽什麽時候回南宋。”陸遊不死心道。
江牧一樂,這倒是好啊,看來陸遊要在這長住了。
今日與陸遊的一番話,江牧也從中知曉了,現在的南宋,心裡對金國又有些火熱了。
畢竟現在的金國,實力可謂是最弱的時候。
但是要不要幫南宋一把呢?
正想著呢,看到亭亭玉立的薛寒柳,頓時把這些事情拋諸腦後。
新婚燕爾,想這些費腦子的事情幹嘛?
還是要多做做有益身心健康的事情。
滾床單。
接下來的幾日,江牧樂不思蜀。
而江牧腦子裡那些動作片,也終於派上了用場。不得不說,練過武的女子,身體柔韌性就是好啊。有時候江牧都感覺姿勢有點難受,但是薛寒柳卻頗為享受。
有時還小小的打江牧一拳,嘴裡小聲道:“快點啦,快點啦。”
幾日下來,江牧覺得要吃點六味地黃丸了。
不過這個時候,沂蒙山的楚瑤來了。
楚瑤和江牧認識很久了,但是因為戰事的原因,楚瑤一直待在沂蒙山。
也由於她父親是兵部侍郎的緣故,所以楚瑤對地質結構了解很多。在沂蒙山開采煤炭的時候,她給工人提供了不小的幫助。
得知她到來,江牧自然是要親自接見的。
“有什麽事嗎?”江牧笑著問道。
楚瑤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衫,腰間系了一條粉色腰帶,身材顯得極為姣好。只不過可能由於最近繁忙的緣故,眉間有些憔悴。
楚瑤看著江牧,笑著道:“上次我聽你說那個什麽蒸汽裝置的事情,我研究了一下,製造了一個小東西,不知道對不對,就拿來讓你給些意見。”
蒸汽裝置?
江牧一愣,他確實在去年給那群工人講過蒸汽機的原理,但是那群工人太笨,根本沒聽明白,氣的江牧從此沒提過這件事。
但是現在楚瑤卻告訴江牧,她製出來了實物。
這如何不讓江牧激動?
“趕快讓我看看。”江牧一臉興奮道。
楚瑤命門外的兩人抬進來一件物什,只見下方有個火灶的入口,應該是放煤炭的。而火灶上方,則是用鐵皮做的水桶,裡面要盛放清水。
在水桶旁邊,就是幾個木質的滾輪,相互搭在一起。
“真是不容易啊。”江牧看著楚瑤憔悴的俏臉,可以想象到,她在這一年中無數個夜晚,都是在獨自琢磨這個蒸汽機。
雖然江牧提供了理論基礎,但是想要製造出蒸汽機何其之難?
“試試吧。”江牧讚歎一聲道。
隨後有人拿著鐵鍬填了一把煤炭。
“呼呼呼……”
火灶開始燃起大火,旋即從水桶中冒出的水蒸氣,牽扯著木質滾輪,緩緩擺動。
雖然擺動很慢,但是江牧已經確定,蒸汽裝置真的運用成功了。
“好,好!”江牧激動不已,一把拉過楚瑤的小手,興奮道:“楚瑤,你真是天才!今後我任命你為齊魯的總工程師,咱們齊魯都歸你管。”
被江牧握著小手,楚瑤俏臉一紅,小聲道:“知道啦。”
“對了。”
江牧一拍額頭,從桌子上拿過宣紙,開始琢磨了。
楚瑤看著江牧鄭重其事的樣子,也不禁看向宣紙。只見江牧畫了兩個滾軸,然後中間用木料連接。
當然,像江牧這樣的靈魂畫家。他不對楚瑤解釋,楚瑤根本弄不明白他畫的是什麽玩意。
“你畫的是什麽?”楚瑤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猜?”江牧看著自己畫好的草圖,又撓了撓頭,這畫的實在是太醜了。
“難道是……”楚瑤看著上面有許多線,聯想到女子紡織的場景。
“紡織的機器?”
“聰明!”江牧豎起了大拇指。
“這個叫做珍妮機……”然後江牧搖搖頭,道:“不對,以後不能叫珍妮機了,應該叫楚瑤紡織機。”
江牧畫的就是珍妮機,這也是目前齊魯的工藝水平下,能達到的極限。
至於說用蒸汽發動裝置搞火車……簡直是癡心妄想。
珍妮機的原理很簡單,只不過用這個小蒸汽機帶動,生產效率會再度提高不少。
本來江牧覺得,搞不搞珍妮機都沒啥用……畢竟從前的齊魯,無論是蠶絲、麻絲、還是羊毛等,都比較少,搞出來珍妮機作用也不大。
但是現在不同了,從金國運來的羊毛,可以大大刺激齊魯的紡織業。
只不過,楚瑤能承擔起這個光榮而又艱巨的任務嗎?
“快講講,我看是怎麽造的。“楚瑤露出期待的目光道。
“我先告訴你原理吧。”江牧指著圖紙上的飛梭,道:“你看,每個飛梭上面有一條線,咱們之前紡織都是一條一條的來,但是有了這個飛梭後就不同了,咱們可以一下子紡織十幾條線,效率提高了十幾倍……”
“再加上這個蒸汽裝置,滾輪不需要人操控,效率又可以提高不少。”江牧一字一句的解釋道。
江牧一邊解釋,楚瑤一邊在宣紙上記記畫畫。
等到江牧講完,楚瑤也畫好了。
江牧看到楚瑤畫的草圖後,一拍大腿興奮道:“就是這個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