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日,楊安兒屹立於益都府城外的城門口上,在蕭瑟的秋風中,眺望遠處的樹林。
在那裡,駐扎這四萬五千金軍!
城牆外,時不時有金軍探子大搖大擺的從遠處走過,似乎不把益都府的紅襖軍放在眼裡。
楊安兒袖中的拳頭緊緊攥著,目露凶光,他多想率領麾下士卒殺出城去。
但是理智告訴他,如果貿然殺出城去,只有死路一條。
因為那個狡詐的完顏陳和尚……總是能看穿他的意圖,從而加以反製。
對,此時楊安兒的心情,大概和被江牧打敗的黑罕隆差不多,因為兩個人,都是被完顏陳和尚(江牧)氣的咬牙切齒的。
說實在的,楊安兒的領兵能力絕對不弱,如果放在金國,絕對能排到上遊。
只可惜,他這一次遇到的是完顏陳和尚。
一開始交戰,楊安兒就感覺到非常棘手,因為完顏陳和尚打仗風格非常沉穩,簡直就是滴水不漏。
在博興縣時,完顏陳和尚大軍就駐扎在十裡之外,按部就班的攻城。攻城當中兵種搭配、戰術戰略,自然是高明無比。
期間,楊安兒用遍了渾身解數,例如夜襲、襲擾、偷襲糧道等方法……
但是完顏陳和尚似乎早有預料。
楊安兒每一次偷襲都沒什麽成效,甚至還搭上了己方不少士卒。
久而久之,楊安兒終於泄氣了。
博興縣就這樣被穩扎穩打的打了下來。
緊接著便是益都府,金軍依舊是不著急,在城外擺開陣仗,每三日進攻一次,每次用弓弩、井闌車進行消耗。
久而久之,楊安兒也看穿了完顏陳和尚的意圖。
就是在慢慢消耗紅襖軍的有生力量。
試想,要是金軍全軍齊上,想必益都府早在一個月前就被破了。
可是完顏陳和尚不願意那樣乾,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完顏陳和尚知道,如果破了益都府,那麽紅襖軍就可以持續後撤,以空間換時間。
於是乎,完顏陳和尚就這樣慢悠悠的打,故意在消耗紅襖軍。
楊安兒知道完顏陳和尚這個計謀又能怎麽樣?
還不是要死守益都府?
再過十日,想必城池就要被破了吧?
楊安兒歎了一口氣,益都府一破,就說明紅襖軍已經沒有抵抗之力了。
看看城外肆意縱馬奔跑的金國騎兵,就知道現在的形勢到了何種艱難的程度。
甚至,現在整個益都府已經和外界切斷了聯系。
這場戰事,他紅襖軍還有勝算嗎?
楊安兒心中有些茫然。
最重要的還是青雲軍要及時趕過來!
楊安兒苦笑一聲,這才剛剛四個月。四個月內,青雲軍要擊潰三萬金軍,鑿穿膠東半島,再千裡馳援益都府……這難度,想必比登天還難。
楊安兒心中根本沒報什麽希望。
“小子,你要是來晚了,就要給我和妙真收屍了!”
搖了搖頭,楊安兒走下城牆。裹了裹身上的盔甲,在兩個侍衛的陪同下,邁步進入了大營。
大營中,穆成禮等將領早已等候多時,見到楊安兒到來,嘈雜的議論聲逐漸安靜下來。
“匯報一下昨日的戰事。”楊安兒坐在前座,淡淡道。
聞言,穆成禮臉色難看了幾分,抱拳道:“昨日,我軍與金軍一戰,雖然我軍誓死抵抗,但是金軍士氣高昂。我軍士卒傷亡三千有余,金軍傷約三千人。”
楊安兒點點頭,又問道:“城內百姓沒有什麽異動吧?”
“沒有,城內百姓願意助我軍抵禦金軍!”穆成禮抱拳道:“昨日又在城內招募了三百青壯……可以暫時補充我軍的缺口。”
楊安兒笑著點點頭,不敢露出內心的彷徨。
自從退守益都府後,楊安兒便采用戰時管理制度。
也就是收繳城內百姓的口糧,以十戶為單位,每十天發放一次口糧。同時,若是有參軍的家庭,則一次性給予一個月的口糧。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避免百姓哄搶糧食,同時還能激勵百姓踴躍參軍。
可即便是這樣,他紅襖軍在金軍的攻勢下,依然是節節敗退。
“主帥,我軍的口糧還能再撐半個月。”穆成禮猶豫了一下,緩緩道。
聽聞此言,楊安兒一愣。
只能再撐半個月了嗎?
這也就意味著,在這半個月期間,他要麽擊敗金軍,要麽敗退益都府……可如果撤出益都府,那個狡詐的完顏陳和尚,會不會趁機掩殺……
從而徹底擊潰他紅襖軍?
很有可能,完顏陳和尚說不定就在等這個機會!
“若是縮減口糧呢?”楊安兒詢問道。
“不可。”穆成禮無奈的搖搖頭,提醒道:“主帥,現在城內百姓的口糧僅供飽腹……倘若再縮減的話,城內百姓或許會心生不滿,從而對我軍造成不利的影響。”
楊安兒皺眉。
“大人。”穆成禮猶豫了一下,問道:“青雲軍能及時的趕過來嗎?”
楊安兒想了想,反問道:“你相信江牧那家夥嗎?”
穆成禮一呆,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
仔細想想,上一年江牧帶領他們紅襖軍的時候,那時候打勝仗就像喝涼水一樣。從博興縣打到壽光縣、淄博縣……好像再大的困難在江牧手中,那都不算什麽事。
“我相信江牧大人能擊潰膠東半島的金軍,可就怕他不能及時趕過來,畢竟,江牧大人身上的壓力,不比咱們輕松多少。”穆成禮道。
“放心吧。”楊安兒安撫眾人道:“那家夥總是能給人帶來驚喜……或許,這一次他會從天而降也說不定。”
楊安兒走出了大帳,到了一處空曠的平地。
楊妙真提著梨花槍,正一絲不苟的練武。
要是在從前,楊妙真不會這麽辛勤的練功。
但是這一次的戰爭,似乎讓楊妙真成熟了不少。就算是一日的戰事結束,楊妙真也會找一處地方,認認真真的修煉武藝。
“妙真,昨天你剛受了傷,怎麽就開始練武了?”楊安兒看到這一幕,他既心疼,又感到幾分自豪。
“哥。”楊妙真擦了擦額頭上晶瑩的汗水,淡笑道:“身上的傷不重,現在已經不礙事了。等到後日,我還能上戰場抵抗金軍。”
“胡鬧。”楊安兒責備道。
“哥,我就算受了傷,也比咱們的士卒強的多吧?”楊妙真笑了笑,抬起頭,忍不住詢問道:“哥,還沒有江牧大哥的消息嗎?”
聽聞此言,楊安兒也感到十分無奈,斥道:“江牧這家夥笨到家了,到現在還沒趕過來……等他過來後,妹子你放心,我肯定狠狠揍他一頓!”
楊妙真淡笑道:“哥,你……”
話還沒說完,城牆上響起嗚咽的號角聲。
楊安兒一聽,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