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妙真扯開門簾,走進帳篷對著李全怒目而視。
“是妙真回來了啊……”李全忠厚的臉上浮現出笑容,關切的問道:“妙真啊,在你去費縣的這些天,你都不知道我都多擔心你。”
李全剛才還是凶狠的樣子,在見到楊妙真的一瞬間,臉色頓時變得溫煦。
變臉之快,堪比川劇。
“不用你在這假惺惺的。”楊妙真一雙美眸緊緊盯著李全,冷冰冰喝問道:“李全,我就想問問你,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你上一年投靠我哥,就是為了覬覦我哥的位子?”
“妙真妹子這是說什麽話?”李全面不改色,笑著道:“現在咱們紅襖軍不是遇到困難了嗎?如果再人心浮動,將士們就要變成一盤散沙了。我以往被大首領看重,自然要好好整頓咱們紅襖軍!”
“所以你就想奪權?”楊妙真步步緊逼道。
聞言,李全臉上沒有絲毫尷尬,笑著道:“怎麽會呢?我是為了擊敗金軍。再說,妙真妹子,你也知道我對你的一番情誼……我怎麽可能奪大首領的位子……”
聽著李全的話,楊妙真感覺惡心。
但是李全所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要是楊安兒真的倒下了,這一萬多將士何去何從?
如果分裂成兩派,一定會被金國分而吞之。楊安兒創建紅襖軍的一番苦心,豈不是白費了。
此時的李全注意到楊妙真身後的江牧,眼睛眯了眯,笑著道:“這位小兄弟看著面生,長的斯斯文文的,不知道是哪個家族子弟?”
又轉頭看向楊妙真,勸道:“妙真妹子,你年齡還小,別被世面上的人騙了。”
看似提醒,實則分化楊妙真與江牧關系。
楊妙真秀眉一蹙,便欲開口道:“這是我從……”
“我不是什麽大家族的子弟,不過我是個神醫……”江牧擺擺手,解釋道:“在路上遇見了楊姑娘,我和楊姑娘一見如故,楊姑娘便讓我來看看她哥哥的病……”
江牧面帶笑容,毫無戒備的看向李全。
江牧剛來益都府,沒有半點根基,而且益都府情況這麽複雜……他打算先觀望一下,先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哦,是郎中啊。”李全淡淡一笑道:“真希望你能治好大首領……現在我紅襖軍群龍無首,急需要大首領出來坐鎮啊!”
“請將軍放心,就是為了楊姑娘,我也會治好大首領的!”江牧打著包票,看著一旁的楊妙真,眼中露出一絲火熱。
李全皺皺眉,眼前這家夥是裝傻還是聰明?
不過這家夥年齡這麽小,應該不會有太深的城府,李全放下了自己的戒心。
“妙真妹子,這次去費縣,見到青雲寨的首領了嗎?”李全問道。
一旁的江牧松了一口氣,就在剛才,江牧說出要治好楊安兒的時候,感覺到李全對他有一股殺氣。
江牧眯了眯眼,這是第一次見到李全,而江牧只是說了一句要治好楊安兒……怎麽就引來李全的殺心了?難道李全內心,並不希望楊安兒活命?
楊妙真不解的看向江牧,又聽到李全的問話,便蹙眉道:“在費縣我見到了薛寨主,只不過薛寨主的青雲軍要防備韓琦和完顏龐古,並不打算出兵救援……”
“這便是了。”李全輕笑,頗為自信道:“青雲寨與我紅襖軍素不相識,根本沒理由出手救援,現在我紅襖軍唯有自救!”
又看向穆成禮,讓步道:“穆老將軍,剛才我語氣有點衝,但是我李全一心為了咱們紅襖軍!現在咱們需要放下成見,攜手與共,共同抗擊金軍。”
穆成禮有點猶豫,之前和李全爭吵,只是為了不讓李全奪權。
而現在李全說出一番冠冕堂皇的話,自己沒理由不同意。
穆成禮看向楊妙真,問道:“妙真妹子,你怎麽看?”
楊妙真盯著李全,逼問道:“我哥臥床不起,在抗擊金軍這期間,誰來擔任主帥?”
整個帳內的氣氛,仿佛在一瞬間凝結了。
現在紅襖軍最大的問題,就是群龍無首!
之前是各自為戰,這才導致在金國攻勢下屢戰屢敗。
現在,急需要選出來一名主帥,負責統兵打仗。
帳內所有將領的目光,看向楊妙真和李全。
誰來擔任主帥呢?
論智謀,李全年齡約有三十歲,又熟悉各種兵法,自然是統帥的不二人選。
但是論武力,把十個李全綁到一起,都不是楊妙真的對手。
兩人都有擔任主帥的資格,可問題是,現在必須要有一個人為主,另一個人為輔……
眾人目光微凝,有幾人的目光停留在李全身上。
說實在的,李全確實比楊妙真更適合統帥軍隊。
畢竟,此時的楊妙真才十六七歲,又是個女子。
李全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似乎勝券在握。
“我說,你們是不是不相信我的醫術啊,說不定我能把大首領治好呢?”
此時的江牧,似乎是被別人冒犯到,打破僵局,拍著胸口吹牛道:“我好歹也是包治百病的郎中,區區蛇毒,根本不在話下!”
李全面色不善的看向江牧。
江牧仿若沒看到李全目光,繼續道:“再說,大首領好歹也當過你們的主帥,你們不會連這幾天都不願意等吧?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良心了?”
楊妙真終於反應了過來,一字一頓道:“只要我哥不死,大首領的位子誰也別想坐!”
說完,楊妙真拉著江牧走出帳篷。
剩下的幾名將領也紛紛離開。
李全溫煦的臉逐漸變得陰寒,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低聲罵道:“哪裡跑來的死郎中,竟然敢壞我好事!”
聞言,一旁的將領恭敬道:“將軍,沒事,楊安兒沒幾天好活了……幾天后,大首領的位子還是將軍的。”
“也對,今天也急了些……”李全皺皺眉,他本來覺著楊安兒重病,楊妙真又外出搬救兵,現在正是楊家勢力空虛的時候,正好可以奪權。
沒想到楊妙真回來的恰到好處,正好破壞了自己的好事。
不過沒關系,只是要多等幾天罷了。
楊妙真拉著江牧走出帳篷,徑直走向旁邊的軍營。
一進軍營,江牧聞到一股很衝的中草藥味。
前面床上,有兩個侍女正在服侍。看到楊妙真來了,連忙行禮。
楊妙真快步向前,看到病床上的楊安兒緊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小腿處,腫的竟然比大腿還粗,透過紗布,向外滲著黑血。
“大哥!”楊妙真眼眶紅了紅。
似乎是聽聽到楊妙真的呼喚,楊安兒竟緩緩睜開了眼睛,輕聲道:“是妙真嗎?”
目光上移,看到楊妙真身後的江牧,臉上恢復了幾分血色,邊笑邊咳嗽道:“妙真啊,你哥哥我和你一樣,夢裡也夢見江牧那小子了……那小子忒不是個東西,這麽久了還不來找你……”
楊妙真臉微微一紅,連忙握住楊安兒的手,勸慰道:“哥,你少說點話,好好休養身體……”
“還有什麽好休養的?”楊安兒笑了笑,輕聲道:“你哥我怕是不行了,你也長大了,我沒什麽好牽掛的……只是,我這心裡面,放不下咱們的紅襖軍……”
一旁的江牧默然。
偏過頭看了看楊妙真,她應該沒告訴楊安兒,李全奪權的事情。
估計是怕楊安兒擔心。
歷史上的楊安兒應該就是這樣去世的吧?
楊安兒去世後。
楊妙真為了不讓楊安兒留有遺憾,委身嫁給李全,兩人率領紅襖軍與金軍作戰。
楊安兒囁囁嚅嚅說了幾句話,頭一偏,又昏了過去。
楊妙真終於忍不住了,伏在床上痛哭流涕,抽噎的幾乎要昏過去。
楊妙真和楊安兒兄妹兩個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兩人自幼喪父喪母,是楊安兒拚著命,才把楊妙真拉扯大的。
江牧也是十分難受,走上前,解開楊安兒腿上的繃帶,看到一隻斷箭插在楊安兒小腿上。斷箭一圈,鼓起一個大大的青包。
江牧用手抿了一下黑血。
“郎中說這是蛇毒,最多再有四五天時間,我哥就要沒命了……”
江牧點點頭,上一世中,凡是被毒蛇咬傷,最好的方法就是注射血清……但是這可是宋代,上哪去找血清。
讓江牧用三天時間研究出來血清?可能嗎?
要是按這個發展速度。
基本上就是三年火炮,五年原子彈,十年就能造出飛船探索宇宙。
不過江牧腦子裡,有一些關於被毒蛇咬傷,怎麽救治的方法。
江牧拍了拍楊妙真的肩膀,極認真道:“我有一成把握救好楊安兒……”
楊妙真一愣,她對江牧是極信任的,抹了一把眼淚道:“一成就一成,只不過是要如何救治?”
江牧看著楊妙真噙滿淚水的眼睛,下定決心道:“需要切開楊安兒腿上的皮肉,用火罐吸出毒血,而後再用酒精進行消毒,等到蛇毒消失後,再用釘子,把楊安兒的斷骨連上!”
江牧一口氣說完,卻是讓楊妙真心中一陣恐懼。
這是救人,還是殺人?
比關於刮骨療傷還要恐怖三分吧?
“這個手術過程,被施救者需要承受巨大的疼痛。不過我覺得,楊安兒應該能挺過來。”江牧眯眯眼,又道:“手術最麻煩的,就是要在腿骨上開孔,需要上釘,這個過程,需要你來完成!”
江牧看向楊妙真。
楊妙真頓時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