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有些驚訝,大宋鹽商的死亡率也太高了……
顧雪繼續解釋道:“鹽業與布絹是大宋財政的主要來源,而恰恰是這兩個行業,最容易被被朝廷大員所把控,變成一些大臣的斂財手段,同樣也是馬前卒……”
“因為鹽商家財萬貫,卻沒有保全自身的實力。所以每當受人攻訐時,都會被朝廷大臣推出去,以保全那些官員……之前的歷任鹽商,都是這般被抄家的。”
“我父親遊走於官場,雖然八面玲瓏,與朝廷幾位大員極為交好,想著只要與那些大員瓜葛過深,朝廷就不會輕易動我父親。不過正所謂樹大招風,我父親也遭到一些人的妒忌。”
“因為這樣,我父親近年想要脫離鹽商這個身份……”
江牧不由得點點頭,鹽礦這個行業太複雜了。各個勢力犬牙交錯,稍有不慎,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和你講這些幹什麽……”顧雪抬起俏臉,雙眼明媚道:“對了,你答應要和我做煤炭生意的,可不要忘了。”
“那是當然,之後我就會讓劉洪找你。”江牧笑了笑。
“聽說煤炭是青雲寨挖出來的,應該是白駝山吧……我來的時候,看到白駝山下的人安居樂業、面有笑容,宛如世外桃源般安靜……真不敢相信,齊魯還有這樣的地方。”
“聽說這些人之前是難民,是青雲寨收留了他們,並給他們衣食。”顧雪羨慕道。
“嗯,其實我就是青雲寨的。”江牧乾咳一聲,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顧雪掩口一笑,看著江牧的表情,實在是忍不住笑道:“你就不能說一句實話嗎?我見過其他山賊,都是五大三粗、不拘一格的粗人,哪像你一樣……”
“真的……”江牧鬱悶,道:“下一次你要是再經過沂蒙山,可以去青雲寨一趟,我保證青雲寨的人把你當成座上賓。”
“好了好了,我下次一定去。順便加上一句,你們山寨的江牧是我的未婚夫……”顧雪眨眨美麗的大眼睛。
江牧臉微微一紅,這他要是再看不懂形式,就是真正的笨蛋了。
推倒?
江牧天人交戰。
“這是我織的香囊,送你好了。”顧雪眼底閃過一絲失望,抬起下巴道:“我們江寧府的人,如果兩個人關系很好,在分別時,都會贈予香囊。”
“好吧。”江牧笑了笑,手中的香囊散發著淡淡清香,還有些溫熱。
“你就沒什麽要贈給我的?”顧雪瞪起眼,認真的問道。
“哦?”江牧笑笑,看著鼻尖微紅的顧雪,從懷中掏出紙和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折好後遞過去道:“等日後見了你父親,把這張紙給他,可以解決你顧家的煩惱……”
“什麽呀?”顧雪有些好奇,看著江牧認真的樣子,笑道:“淨吹牛,要是你能解決我顧家的麻煩,那簡直成神仙了……”
“你見過像我這麽帥的神仙?”江牧白了一眼顧雪道:“你先不要看,等給你父親後,他自然會懂的。”
顧雪將紙貼身放好,正想再說些什麽時,江牧已經站起了身。
第二日清晨,江牧和秘營的人告別了顧雪等人。這一分別,不知道今生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風雪中,顧雪的俏臉極為漂亮,看著江牧離開的背影,咬著雙唇,眼角帶著一抹淚花。
青雲寨。
此刻的青雲寨,不複往日的歡聲笑語,而是一片安靜,時不時有悲戚之聲傳出。
之前薛寒柳率人找尋江牧近二十天,依舊是一無所獲。
薛寒柳氣急攻心之下,便臥病數天。
山寨的事務,全部交給了李從成。
李從成等到薛寒柳的病情稍好一些時,便主持了江牧的葬禮。
這葬禮的規模不可謂不浩大。
耗費大量錢財買來黑袍白帶,以薛寒柳為首,全體寨眾一千多人守靈堂七日。
七日後的傍晚,天空飄著小雪,靈堂之中,薛寒柳跪在左側最前方,接下來,依次跪著李從成蔣罡等人。
另一側,跪著陶文傑、羅峰等人,皆是臉色肅穆,有著悲哀之色。
“寨主,時辰已到,供奉該下葬了!”李從成小聲提醒道。
“咳咳……”薛寒柳重重的咳嗽一聲,蒼白的俏臉上湧上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寨主,你大病初愈,又守了靈堂七日,這期間,也沒有吃任何東西,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杜雙勸解道。
薛寒柳搖搖頭,看到靈堂前江牧的畫像,畫像中江牧雖然戴著面具,但是一雙眼眸清澈明亮,似乎對未來有極大地信心。
薛寒柳怔怔,想起江牧所做的一切,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又撲朔撲朔的掉落。
“雙兒,我對不起供奉啊!!”
薛寒柳神情哀思,那種傷心的感覺,感到全身都是空落落的。
杜雙也不由得心中一沉,眼淚不止。
“你明明可以拋下我,自己走的……”杜雙喃喃。
要說在場的人誰最愧疚,那就是杜雙。雖然薛寒柳和李從成沒有責罰她,但是她依然心中慚愧不止。若不是她,江牧怎麽會遭此大難?
就連蔣罡那夯貨,此刻小心撫摸江牧贈給他的大環刀,想起江牧的音容笑貌,神色悲戚。
看著幾位當家當眾啼哭,四周來人越來越多。
這些人,都是這一個月被提拔為青雲寨的骨乾。
自然,這些人之前也與江牧打過交道,知道江牧對山寨的重要性。
“咚咚咚……”
悲戚的鍾聲響起,共響了九聲。
李從成站起身,神情哀悼的走到棺材前,沉聲道:“江牧,我青雲寨供奉,十年前與薛賀共同創立青雲寨,並輔佐現任寨主,收難民、滅兩寨、逼退張家……”
“為山寨前途著想,於一月前前往泰安州……途中遇山賊偷襲,舍身取義,救出我青雲寨四當家杜雙,但他慘遭遇害。”
“我山寨供奉江牧,一生為我青雲寨謀劃,創下無數功勞。我青雲寨所有寨眾,當永生永世,牢記供奉的奉獻!”
李從成聲音中帶著悲戚,薛寒柳、杜雙、蔣罡、羅峰等人也是紅了眼眶。
更多人,則是流出了眼淚。
“我青雲寨特以此人頭,祭奠供奉在天之靈!”李從成一揮手,湯勝和那個黑胡子大漢的人頭,被端到靈堂前。
“供奉為了青雲寨,一生未娶。但我青雲寨不能辜負供奉!”李從成一揮手,外面拉來數百個用紙扎成的美人,栩栩如生,看著極為逼真。
“就讓這數百名女子,在下面陪著供奉吧!”李從成抹了一把眼淚,又道:“供奉生前最喜歡煉鐵,特用這數百件武器,陪葬在供奉身邊!”
李從成又揮揮手,在門外堆上武器。
“現在吉時已到,準備下葬!”
李從成、薛寒柳、杜雙、蔣罡四人走到江牧棺材前。
四人抬起棺材走出房門,身後,數千名青雲寨士卒緊緊跟著。皆是頭上戴著白帽,腰間系著白帶。
一路上紙錢漫天,哀聲不斷。
“少爺,前面好像發生了什麽事?”
走了一天路,江牧和劉洪等人終於趕到了青雲寨。遠遠看去,無數人的人排成一條長隊,正從山上緩緩下來。
隱隱間,還有哭聲。
“阿嚏!”
江牧揉了揉鼻子,自己這是感冒了?今天怎麽一直打噴嚏?
“是不是新年快到了?所以都準備下山買點東西?”江牧不由得問道。
劉洪觀察了半晌,不由得搖搖頭道:“我瞅著不像,看著像死了人一樣。”
江牧白了劉洪一眼,道:“你怎麽說話呢?青雲寨最近那麽安穩,會死什麽人?咱們上山瞧瞧不就行了。”
說著,江牧帶人走上青雲山。
“你們是誰?我青雲寨今日不見客,還請速速離去!”
一人穿著藏青色衣服,對劉洪冷冰冰道。
“你們供奉回來了,還不趕緊讓開?!”劉洪指了指身後的江牧。
江牧此刻已經戴上了面具,那人一見,頓時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此人的身形……還有那眼神,竟與原來的供奉一模一樣。
這怎麽可能?
那人心神震動,啪嘰,手中武器掉在地上。
“供奉還魂了,供奉還魂了!”
那人神色激動,朝山上大跑,同時嘴中不住的喊著供奉還魂了,供奉還魂了!
“何人騷亂!”
李從成大聲怒斥,今日正值供奉葬禮。誰要是敢破壞葬禮,便是和整個青雲寨為敵。
“不……不是,二當家,供……供奉還魂了!”
此時,江牧也帶人走到了山上。
遙遙一望,率先看到那扎的數百個紙美女,不由得讓江牧嘖嘖稱奇。
還有這一群人排成長龍,穿的一順黑,腰間系著白帶……要是再帶個墨鏡,那簡直就完美了。
“好大的陣仗啊,難不成知道我今日回來?”江牧咂咂舌。
“少爺……可能他們以為你死了……”劉洪嘀咕道。
此刻的李從成大怒,喝道:“你竟然敢妖言惑眾,今日是供奉下葬之日,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左右來人,將此人叉下去,狠狠揍他一頓!”
“不是啊,二當家,供奉活了!”那人嚇了一跳,指著山下江牧那群人道。
誰知李從成一跺腳,滿臉怒火大罵道:“誰人敢冒充供奉?來人,隨我一同將山下那群人打一頓,再驅逐出去!”
李從成抄起一根木棍,領著一群人衝到山下,片刻間,便到了江牧的面前。
看著江牧那熟悉的面具,熟悉的身形,還有那熟悉的身形……
“供……供奉,你沒死?!”
李從成瞪大了眼睛,又晃晃頭,趕忙再揉揉眼睛!
“廢話!”江牧比李從成脾氣還衝,指著遠處的花圈道:“這是在幹什麽?搞這麽大陣仗?你他娘的是不是天天盼著我死?”
絲毫不理會江牧的責罵,李從成興奮地大喊:“你們快來看啊,供奉沒死,供奉沒死!”
緊接著,無數身影向江牧的方向跑去。
最前方的赫然是薛寒柳,她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的這人正是江牧。頓時閃爍著淚花,但是卻帶著欣喜。
“江……江師公!”薛寒柳一把抱住江牧,激動地話都說不出來。
溫玉入懷,江牧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一股異樣的情緒在心中發酵。
來臨的其他人身形一頓,知道薛寒柳對江牧的感情,都是站在一旁。
“好了好了,我沒有死!”江牧拍了拍薛寒柳的後背,笑著安慰道。
“嗯!”薛寒柳這時才知道自己正抱著江牧,頓感身子一軟。
“二當家,三當家,四當家,陶文傑,羅峰……”江牧扶正薛寒柳,笑著說出他們的名字。
所有人都是一臉振奮,江牧的回歸,意味著青雲寨永遠不會沒落。
“走,回山寨,我在泰安州遇到的情況,正要和你們商量!”
“是!”
眾人皆是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