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是不是吃錯藥了?
這是孔文淵的第一個反應。
但是接下來,孔文淵心中充滿了擔憂。
眼前的兒子,怎麽會對聖人大道產生懷疑?
孔文淵拚了命的忍住自己的擔心,笑眯眯的問道:“方浩啊,你為什麽會這樣認為呢?”
孔方浩反問道:“父親,你認為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什麽?”
孔文淵想了想道:“自然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是我等儒家的至高追求,兒啊,你可不能被一些期刊所蠱惑……”
孔方浩突然變得嚴肅,道:“父親,你說的不對!”
孔文淵心中咯噔一聲,有一種不妙的感覺,忙不迭問道:“有什麽不對的?這可是聖人之言!”
“聖人之言又能如何?”孔方浩看著孔文淵,步步緊逼道:“此話是站在儒家立場上所說,雖然聽起來震撼人心,但是細細想來,卻有些假大空!”
孔文淵瞪大了眼睛,趕忙勸道:“若是儒家學問無用,那為何儒家思想佔據主流?”
孔方浩沉吟思索,道:“因為統治者需要我儒家思想!父親,如你所說,難道從前的道家、墨家、農家、縱橫家都沒有半點用處嗎?”
“如果有用處,為什麽會被時代拋棄呢?”孔文淵忍不住喝道。
“不是被時代拋棄!”孔文浩搖頭,道:“只是統治者需要我儒家,方便統治天下百姓罷了。細細想來,其他各家都有可取之處。例如說墨家的非攻兼愛,不是倡導人人向善嗎?”
“法家的法制思想,不別親疏,不分貴賤,一律依法治國。這涵義不是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麽?”
“還有農家,提倡百姓為重……諸如此類,難道他們的思想就沒辦半點用處嗎?”孔方浩步步緊逼。
孔文浩每說一句,孔文淵臉色越白一分,到最後臉色慘然,心中震驚不已。
孔方浩凝視著自己的父親,認真的道:“父親,儒家思想有益處,但也有壞處。你看如今的南宋朝廷多是誇誇其談、大放闕詞之輩,將自己置於道德最高點,隨意的處置百姓,你說這樣對嗎?”
“百姓本來就是要由我等統治!”孔文淵捂著胸口道。
“不對!”孔方浩擲地有聲道:“百姓和我們一樣,也是活生生的人,百姓也有自己的情感,也有自己的夢想!我們何德何能?能統治他們?”
聽到這話,孔文淵顫抖著身子。
離經叛道,這是離經叛道!
孔方浩身為儒家子弟,竟然率先抨擊儒家學識!
還有這儒家學問,是經過了多少代多少輩,才積累起來的啊!
孔方浩不為所動,依舊淡然道:“在我看來,青雲軍的施政方針是極好的,他們從不用統治這個詞,而是用幫助……幫助百姓重建家園,幫助百姓收獲糧食!”
“你胡說!”孔文淵激動的大喝起來,他面色蒼白,不自覺的站起了身,跺著腳道:“青雲軍何其歹毒,竟然把你迫害成這個樣子!我的兒啊,你可要知道,青雲軍是要刨我儒家的根呐!”
“不,如果我儒家真的是正確的,青雲軍刨是刨不了的!相反,我儒家思想如果有錯誤的地方,青雲軍說不定還能矯正儒家思想!”
“你是在胡說八道,我儒家思想怎能讓外人指手畫腳!”孔文淵淚水沾滿了衣襟,恨鐵不成鋼道:“你不是我的兒子,你被鬼怪附體了!”
孔文淵受不了兒子這樣。
孔家怎麽會出這樣的人呢?
孔家子弟哪一個不是學識淵博?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
可是現在,孔方浩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青雲軍到底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
孔文淵拿起硯台,想要朝孔方浩頭上砸下去。但是他下不去手,因為這是他的親生骨肉!
淚水泛濫著,孔文淵心中疼痛。
最終,孔文淵無力的把硯台放在桌子上,哽咽道:“方浩,我一直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學富五車,弘揚儒家學問……可是你現在這樣子,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孔文淵頓了一頓,又道:“這幾日你在家中好好反省,沒有我的命令,你不準走出家門!什麽時候你腦子裡拋下了那可笑的想法,什麽時候出門。”
孔文浩絲毫不為所動。
第二日一清早,小六書童慌慌張張的跑到了主堂,對著孔文淵急忙道:“大……大人,不好了,少爺不見了!”
“不見了?”孔文淵大驚失色,一腳把小六踢倒,大罵道:“昨天讓你照顧方浩,你是怎麽照顧的?現在人都不見了?”
“小……小人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小六一臉委屈。
孔文淵顧不得責怪小六,連忙小跑到孔方浩的住所,看到被褥疊的整整齊齊,所有物件都齊全。唯一不見的,只有孔方浩昨天背著的那個破包袱。
另外,桌子上放著一張紙。
孔文淵拿起紙,剛讀兩句,臉色變得鐵青無比。
自己的兒子孔方浩,竟然偷偷跑出去投奔青雲軍?
這是投敵行為!
孔文淵終於忍受不住,朝天怒吼:“爾等青雲軍,誤人子弟,害我兒子,真是罪大惡極,此等行徑,與禽獸有什麽差別?”
正在一門心思做煉鐵實驗的江牧,猛不丁的打了一個噴嚏,下意識的揉了揉鼻子。
有工匠關切的提醒道:“主帥,一定要注意身體啊!”
這兩個月來,江牧親自成立了一個研究院,並且還有規定,只要提出合理建議並且解決者,賞銀五百兩。不光如此,研究院的成員每人月俸二十兩。
這麽高的月俸,簡直是聞所未聞。
在江牧這種金錢攻勢下,研究院的工匠們卯足了乾勁,一天天的除了吃飯睡覺,就是泡在研究院裡。
江牧也不甘示弱,整日與這些工匠呆在一起。
這也讓這些工匠內心不斷感慨,江牧簡直不像一軍主帥。
“沒事,咱們繼續乾!”江牧擼起了袖子,帶著三四十名工匠繼續攻堅煉鐵大業。
偶爾間,江牧偏過頭,猛然問道:“外面的建設怎麽樣了?”
遠處的袁修聞言,連忙答道:“大人,已經按照要求建好了十座高爐,並且已經開始投產。現在鋼鐵的產出量不錯,只不過銷路還沒有打開。”
“這樣啊。”江牧皺皺眉,提醒道:“先為將士們打造器械裝備,等銷路打開後,咱們再往外銷售!”
“好。”袁修抱拳道。
等到傍晚時分,江牧站在蓮花山半山腰,看到遠處無數人組成的一條長龍。
這是數萬人在挖溝渠。
組織無數的人力,提升三裡河的水位,並且挖出一條溝渠把水流引到蓮花山。每一裡的造價,都高達上萬兩銀子。
不止如此,江牧為了使水流穩定,還在沿途建了兩個大壩。
最多再有一個月,這條溝渠就能挖好。到那個時候,江牧便可以利用水流的力量,從而拉動高爐的風箱……
水流的力量比之人力,那可是要強大太多了。
如果能保證風箱一直運作,那高爐能一天二十四個小時不間斷的煉鐵。只要保證鐵礦石充足,煉出來的鋼鐵產量,可堪比大宋所有的鋼鐵作坊產量。
“目前共花了多少銀子?”江牧忍不住問道。
袁修在心中算了一筆帳,一臉震撼道:“目前共投入了一百八十萬兩銀子!”
江牧咧開嘴,開發這個蓮花山,還真是拿銀子砸出來的……
“我計劃著……”江牧想了想,斟酌著用詞道:“計劃在各個城池建一座技能培訓學校……唔,這個是免費的,例如對農民、小商販、工匠等專門培訓,提升他們的技能。”
“大人,用不用再考慮一下?”袁修皺皺眉,提醒道:“大人,要是免費培訓,就相當於咱們只有投入,沒有收獲啊!”
“眼光要放長遠一點。”江牧搖搖頭,道:“咱們可以下達規定,例如說一名木匠接受咱們的培訓,如果以後掙到錢,要上繳多少銀子……如果沒有掙到錢,那就是免費。”
袁修忍不住看了江牧一眼,這位主帥大人,似乎總喜歡做先建設後收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