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山坐在床上，用熱水泡腳，他這個瘸腳，每年到了陰天和冬天就疼，他以前舍不得看醫生，就每逢端午，摘下些艾葉炙腳。

  今年家裡有了余錢，葉尚就天天給他燒艾葉水，讓他泡腳，偶爾葉芸還會幫他洗腳，這兩個孩子倒是有心。

  葉山看著妻子把衣服拿到燈火下面，眯起眼睛，每一針都下的小心，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他知道這是周氏瞞著孩子們做的禮物，想讓他們在端午這天穿上新衣。

  葉山早就勸過周氏，別費心做刺繡，她十幾年沒做了，哪裡能秀的好看。

  可周氏卻說這是心意，只有這種地方她十分堅持，葉山拗不過她，隻好不勸了。

  他擦乾腳，坐到周氏身邊，說要幫她忙。

  “那你就幫我看看這針下的直不直，最近我眼神不好，在油燈下還真看不清針腳。”周氏給葉山指著下針的地方，倆人耳鬢廝磨，沒有曖昧，只有溫情。

  他們怕吵到兒女，低聲說著話，從衣服聊到孩子們長得快，又聊到了葉尚和葉芸該說婚事了。

  “葉芸本事大，因了她，最近下地的時候，總有人問我尚兒和芸兒說人了沒，我都敷衍過去了。”葉尚沒有說他還打跑了幾個窺伺芸兒的無賴，免得周氏擔心。

  周氏想到尚兒一心喜歡那顧家小姐，歎了口氣道：“以前咱家沒錢的時候，尚兒就喜歡那顧小姐，知道配不上人家也就沒有那麽多心思，可現在芸兒給了尚兒希望，唉……當娘的我也想尚兒好，只是我看顧小姐對尚兒沒那意思。”

  葉山給周氏指了下針的位置，說道：“顧小姐沒意思，尚兒有也挺好，你發現那小子最近起的比葉芸早，對鋪子也比葉芸上心？我看他這是憋著一口氣，反正尚兒年輕，就讓他多努力會兒。”

  周氏沒有下針，反而驚訝得盯著自己的丈夫看了會兒，她心疼尚兒啊，不想他最後找不到媳婦兒，卻又覺得勉強尚兒放棄更加傷他，便同意道：“你是他父親，你既然這麽說，那肯定是為尚兒好。”

  愁到放下了衣服，葉山便接過手，學著周氏的樣子繼續下針，反正還有最後幾針，周氏便由著他做。

  “那你說芸兒呢？那孩子主意多，只怕不會喜歡我們給她安排婚事。而且她那個性子，定是不會聽夫家管教，沒準還得管著丈夫。唉，我倒真想給她找個倒插門的女婿算了。”周氏說著，給葉山指點了下落點的地方。

  葉山認真縫完最後幾針，又把衣服還給周氏，讓她收線，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再擔心也沒用。”

  周氏摸著衣領上的“芸”字，卻沒把葉山的話聽進去，隻覺得自己想法不錯，不如給葉芸找個倒插門的。

  葉芸睡得香甜，她夢見自己賺了好多銀子，把葉家的土房子重蓋成了鋼筋水泥造的小別墅，哥哥買了跑車，帶著顧風開出村子，讓所有人羨慕不已。

  給爹娘買了現代保健品，還給葉冰送了一個粉嫩的芭比娃娃。

  她夢見葉冰十分喜歡芭比娃娃，還問為什麽芭比娃娃的頭髮是金色的。

  夢見葉冰用梳子打理芭比娃娃的頭髮，芭比娃娃的頭掉了下來，嚇得葉冰驚聲尖叫。

  葉芸被葉冰的聲音嚇醒了，她揉著脹痛的太陽穴睜開眼睛時，還能聽見葉冰的叫聲。

  立刻清醒過來，那不是做夢，而是聽見現實中的葉冰在尖叫。

  “冰兒，怎麽了？”葉芸撐起身子，擔憂地問道。

  葉冰搖晃著葉芸的手臂，高聲說著：“姐姐！姐姐！牙次真變呈銀紙啦！”

  見葉冰臉上揚著大大的笑容，牙齒上的洞都露出來了，意識到小家夥上當了，揉了一把葉冰的頭，“姐姐沒騙你吧。”

  “嗯，冰兒還要告數阿爹阿娘！”葉冰不停點頭，點到頭腦發暈。

  她跳下床的時候歪了下身子，還好葉芸扶住了她，才沒讓她摔倒。

  葉芸笑著給她拿好鞋子，可一向文靜的葉冰披散著頭髮就往外跑去。

  這孩子，當真是高興壞了。

  “唉，等等姐姐。”葉芸也來不及梳頭穿襪，踩在鞋上往主屋走去。

  “阿爹！阿娘！牙直變銀紙了！”

  葉冰打開主屋的門，往床上撲了過去。

  因為昨天熬夜的關系，葉山和周氏還沒起床，睡在外面的葉山見葉冰光著腳丫，連忙把她抱到了床上，用被子裹住她的腳。

  葉冰用並不清晰的話語道謝後，周氏問道：“這牙齒，當真變成了銀子？”

  便張開手，露出手心捏著的二兩銀子。

  周氏把銀子拿到自己手上，顛了下重量，又用牙齒輕輕咬了一下，才明白自己沒有做夢。

  “我的好冰兒啊！這是菩薩知道你是乖孩子，才給你的獎勵呐！”周氏把冰兒抱在了懷裡，又把那銀子放到她手中，攥緊了她的小手。

  眨眨眼，葉冰把握著銀子的手舉到葉山面前，說道：“冰兒不要銀紙，想要糊薩治好阿爹的腿。”

  葉山心中感動，卻知道放下銀子的不是菩薩，而是葉芸，便推回葉冰的手，對她說道：“冰兒，爹的腿治不好，這銀子你還是留著自己花吧。”

  葉尚看了葉芸一眼，見葉芸點頭，心中了然，也走過去摸摸葉冰的頭，說道：“咱家冰兒真厲害，這麽小就能掙錢養家了。”

  葉冰卻搖頭認真地說道：“冰兒不厲害，四糊薩給的。這錢給哥哥姐姐做生意用。”

  她哪能拿回這錢，連忙說道：“這是冰兒的錢，我們不要。因為冰兒聽話懂事，努力幫大人做家務，才掙得這個錢。”

  冰兒一歪頭，問道：“不是糊薩給的，是我掙得的錢？”

  葉芸本來只是開個玩笑，也不想冰兒一直誤會，便說明了錢的來歷，又說這二兩銀子給冰兒做零花錢。

  “可是二兩銀子也太多了，冰兒還小，我擔心她帶這麽多錢，會出事。”周氏憂慮地說道。

  葉冰抓著周氏的袖口，說道：“娘，冰兒不會亂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