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鳶面露猶豫，腳下未動，那大宮女知道她擔心，把紅封收進進袖子裡，笑著寬慰她：“你且跟著我去，娘娘這會剛起床心情好著呢，想必你有點眼力不會為難於你。”

  大宮女又做了個請的手勢，趙雪鳶深吸了一口氣，打起精神：“還煩請姐姐在前面帶路。”

  有了大宮女的提點，趙雪鳶跟在她的身步子還平穩，只是到底是面見寵妃，剛剛又被那個小宦官敲打過仍有些沒些沒底。

  過了午後天越發的涼，走在青石磚道上，頭頂又是參天古樹，吹進領子的風都帶著涼意，可是趙雪鳶的額上卻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這是緊張的了。

  帶路的大宮女看在眼裡，笑了笑。

  她就是萬貴妃身邊的兩個大宮女之一，名為朱砂，另外一名是她妹妹朱丹。

  朱砂放緩腳步，在前面等她道：“姑娘莫怕， 娘娘雖有時脾氣不定，但不會無端治罪。”

  也就是說有借口就會逮著不放唄，趙雪鳶一聽話的話是再也笑不出來:“ 謝謝姐姐提點。”

  這萬貴妃在宮裡頭名聲在外，沒有皇后壓著，除了太后整個后宮就她最大，頗有代行皇后之職的意思。

  說起這萬貴妃，宮裡還流傳一些關於她的事。

  皇帝年輕，可是膝下子嗣卻是稀少，先皇后未留下血脈，只有一個小皇子尚存。皇帝雖不常去后宮，但是萬貴妃不同，獨得陛下恩寵，皇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回后宮那大半時間都會歇在萬貴妃的玉樹樓。

  可就是這樣的獨份恩寵也沒能讓萬貴妃懷上龍嗣，這些年因為肚皮不見回響的事，萬貴妃是信了佛又信道，大夫看過的可以繞皇宮一圈，藥也吃了不少，可是統統不管用。

  眼看年紀上來，陛下這兩年雖然去別的嬪妃處也少，但是來玉樹宮的次數也明顯下降，對此萬貴妃看在眼裡心如火燒，她的一切榮華富貴都來自於皇帝對她的寵愛。

  只有懷了龍嗣，她的地位才能更加穩固，才能有封後的機會。

  邊想邊走，一路走來經過不少宮女，可是趙雪鳶沒想到，玉樹樓裡頭的宮人們竟如此規矩，排著隊一聲不發，經過時連腳步聲都沒聽到。

  整個玉樹樓除了風聲外除無其他聲音。

  這也太安靜了。

  趙雪鳶心裡不夠犯嘀咕。

  朱砂送趙雪鳶到了屋門口，便立住了不再往前，將好交給一個小宮女。

  面對趙雪鳶的疑惑，朱砂笑著解釋：“娘娘起床要喝一碗我親手煎的雪梨水潤喉，你且跟著去吧。”

  萬貴妃不在正殿接見趙雪鳶，畢竟再怎麽是陛下開的口，也不過是一個沒有入選的秀女，送到她玉樹樓來宮女的小人物。

  小宮女年紀不大，看著是個和善的，看趙雪鳶一直低著頭不敢說話，好心地提點她一句：“貴妃娘娘心情不錯的，但是娘娘不喜吵鬧。”

  “謝謝。”

  在皇宮裡這種隻掃自家門前雪的地方，能得到一句善的提醒是非常大的好事了，趙雪鳶忙行禮道謝。

  “就快到了。”

  小宮女半側身不受這禮。

  趙雪鳶微微一笑道：“ 多謝這位姐姐相送，也多謝姐姐的提點，不知道姐姐姓甚名甚，來日也好讓小女還了這份恩情。”

  小宮女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我叫瓊花，姑娘快些吧，娘娘等久了會發脾氣的。”

  趙雪鳶加快步子往前，瓊花領她到一個身穿淺綠色的大宮女前行禮：“朱丹姐姐，人來了。”

  一路上見著的宮人，都是低頭不作聲的，也只有瓊花看上去活潑些，而眼前的這名叫朱丹的大宮女看上去也是個活潑的性子，她見著趙雪鳶就笑，掀開門簾子讓她進去：“娘娘在裡面等著呢，快些進去吧。”

  趙雪鳶覺得朱丹有些眼熟，多看了兩眼，垂手立在門口的瓊花悄聲道：“朱丹姐姐和朱砂姐姐是親姐妹。”

  難怪趙雪鳶覺得朱丹面善，仔細瞧朱丹和先前見的朱砂確有幾分相似之處，只是性格一個溫柔一個活潑。

  邁過門坎腳底下一軟，低頭一瞧發現地上鋪的並不是常見的青磚石板，而是一層不知道什麽動物皮毛皮織就的白色毯子。

  玉樹樓的主殿非常的大，紅漆窗戶雕著各種栩栩如生的花，外面春寒陡峭，可是主殿的窗戶卻大開，吹開了垂掛在窗戶邊的月綃紗，整座宮殿仿佛身處仙宮。

  在吹開的紗後，一道坐著的人影若隱若現。

  “脫鞋。”

  耳邊傳來朱丹的低語，趙雪鳶的眼角余光瞥到門檻處還放著一雙鑲珠滾邊的軟底繡鞋，她連忙蹲下把腳上的鞋子脫了下來放到一邊，跟在朱丹的身後。

  踩在柔軟的毛毯上，軟乎乎地好似走在棉花中，走到紗簾前面，趙雪鳶跪下來伏地行禮：“娘娘金安。 ”

  臉貼著地毯，伏在地上半天，也沒聽見裡面傳來半絲聲響，可是盡管這樣，趙雪鳶也不敢亂動。

  蘭秋閣的教導嬤嬤有給她們秀女們上過課，趙雪鳶深深地記得教的第一堂課就是行禮，在什麽場合用什麽樣的禮節，不但得要學會行，還要行為舉止規范。

  習武之人有句話叫“站如松，坐如鍾。”

  這話放到宮中禮儀中也是行得通的，行禮行的好便是不能搖，坐在椅子上也是不能四下動。

  這要放平時，趙雪鳶肯定受不了跪這麽久，可是如今膝蓋下面鋪著軟毯，自然可以穩穩的一動都不動。

  輕紗微動，隱隱有香氣入鼻，這時才聽到裡頭的人慵懶的聲音： “你就是趙雪鳶？把頭抬起來我瞧瞧。”

  話是讓她抬頭，趙雪鳶卻不敢過份的亂動，隻微微把脖子上揚一些。

  雖然主殿窗戶大開四面通風，屋子裡更是放置了許多燒得極旺的炭盆，風吹進來也成了暖風，但是萬貴妃的聲音一響起，趙雪鳶的後背莫名起了一層冷汗。

  只是讓她抬頭，並不是讓她起身，還得繼續跪著。

  “抬高一些。”

  耳邊傳來環佩碰擊聲，一雙腳突然出現在視線中，弧度微彎形成優美的腳背，十隻腳趾小巧可愛，指甲上塗著紅色的丹寇。

  萬貴妃的腳白皙如雪， 踩在白毯上，一時之間竟分不出是梅遜雪三分白，還是雪輸梅三分香。

  朱丹搬來椅子放到萬貴妃的身後，她整個人懶散的坐上去。

  居高臨下的上下打量趙雪鳶：“ 聽說你還救過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