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素箋
  屬於你的那頁已經翻過
  指尖殘留的
  熟悉的味道

  是不是

  需要時間慢慢衝洗？
  你送的歡樂和憂傷日複一日 沉積
  我仍舊像個孩子
  數著你的歸期
  快一年沒見了，夏霽陽變化很大。本來就比童小安高一個頭，現在童小安穿著平底鞋只能到他胸口。人黑了點，笑起來顯得牙齒更白了。五官長開了，還是那個陽光帥氣的男孩，只是眉目間多了一些成熟，舉手投足也變得穩重了。

  “夏霽陽，長得更帥了嘛！”莫莫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來美國的水土很適合你生長。”

  “你也變了，終於有點女人味了！”夏霽陽朝顧小樂挑了下眉，“你倆從小一起長大，同一個小區大院，幼兒園到大學都在一起，這是什麽感覺？膩不膩？”

  “又不是吃喝拉撒都一起，膩什麽？”莫莫隨手挾了一筷子松鼠鱖魚扔進童小安碗裡，“你跟好哥們交往一輩子，會覺得膩？”

  夏霽陽大笑，看著垂頭喪氣的顧小樂說，“怎麽，哥們還沒搞定啊？”

  “可不，幼兒園就開始送棒棒糖，到現在還只是好朋友。這人的心啊，鋼鐵鑄就，冰冷堅硬，無情得很。”顧小樂始終是眾人中嘴最貧的那個，“哎，我說莫莫，咱倆男未婚，女未嫁，你也沒有意中人，怎麽就不能將就一下我呢？好歹咱倆也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啊！”

  莫莫正準備頂回去，Johnny笑著說，“行了，你倆能不能不要每次到一起都鬥嘴啊？真讓我懷疑你們生來就是一對歡喜冤家”。

  莫莫深深剜了Johnny一眼，深吸一口氣，“不說這些了，大家計劃一下這幾天怎麽過吧！第一次咱們這麽集中地從世界各地匯聚到上海，可得好好狂歡啊！”

  “是了，夏霽陽你這次回來待幾天啊？”顧小樂接過話茬。

  夏霽陽看了看身邊悶頭吃東西的童小安，默默給她到了一杯熱橙汁。“兩周吧！我帶了個調研課題回來做，導師給了我兩個星期的假。”

  “那你還回A市嗎？”

  “嗯，快一年沒回來了，雖然爸媽和姐姐暑假才去看過我，我還是想回去看看啊！這一年是不是變化很大啊？”

  “一中大門翻新了，A大籃球場也翻新了，西市街做了整頓，比去年你回來時更整潔乾淨了。玉帶湖邊的楊樹全部砍掉種上了柳樹和桃樹，對了，還有你跟小安都特喜歡的垂絲海棠。我記得高一那年春天，咱班組織去植物園春遊，午飯後你倆突然不見了，大家找了好久才在偏遠的一棵垂絲海棠那裡見到你們。”

  Johnny興致勃勃地說，“是嗎，顧小樂？那他倆在做什麽呢？”

  顧小樂無視莫莫的白眼和夏霽陽的暗示，接著說道，“照相！他倆性別反串，相互擺各種pose，讓對方拍照。Johnny哥你可以腦補一下現場畫面。”

  “噗——”莫莫一口湯剛剛喝到嘴裡，一下子全部又噴回碗中。

  夏霽陽嘿嘿笑著，記憶回到了高一那年，回到了植物園的那顆白色垂絲海棠，和花下的那個女孩……

  同學們都還在燒烤架上烤著蔬菜和各種肉串，夏霽陽覺得吃得有點飽，想要走走消化消化。他想起來植物園的西南角有一條小溪流，兒時父母經常帶他和姐姐去那裡看小蝌蚪。他循著記憶走過去。遠遠地看見童小安站在河邊一株白色垂絲海棠下拍照，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她的身後，本欲大叫一聲嚇唬她，突然一陣微風吹過，海棠花細細碎碎飄下，如一場花雨，落在童小安的頭髮和肩膀上。他一時呆住，隻覺得畫面很美，美得深入腦中，可能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童小安輕輕側過臉，看見了夏霽陽，她輕輕笑了笑，很興奮地說，“夏霽陽，你怎麽也來了？這裡好美吧？”夏霽陽承認就是那個時候，他喜歡上了童小安，那個因為一點小事就能快樂得像個孩子一樣的姑娘。

  莫莫擦了擦嘴，說，“來來來，既然說到這件事，我不妨給你們講得更細致入微一點。當我跟顧小樂找到他倆時，說實話，我只看到小安一個人，要不是小安拿著她那破傻瓜相機對著地面一個勁地拍來拍去，我是真不知道那萬花叢中還躺著一個美嬌娘。”

  “哈哈，這事估計咱都能一直記著了，你們都不知道，我本來是在拍花，夏霽陽來了，非說花是死物，讓我拍點活的東西。”童小安終於填飽了肚子，放下筷子，接著說，“當時河邊就只有我和他，我隻好說拍你，就拍了幾張他站在花下的，然後他又說太單調。我又隻好說站著不行那你躺著唄，再擺一個嫵媚一點的Pose。結果人家就真的直接躺下了哈哈——”

  “對對對，小樂莫莫他們看到我們的時候你剛剛把我身上灑滿花瓣。”夏霽陽剝了一隻蝦放到童小安碗裡。

  童小安本來還在笑著，看到那隻蝦，想起夏霽陽高中時也曾給自己剝過蝦，鼻子一酸，淚水又湧上來。她抽了張紙巾。

  顧小樂不明就裡，“怎麽說著說著又難過了？”

  “來，大家一起喝一杯吧！”Johnny舉起杯子，“我認識你們時，你們都還在上初中。五六年過去了，時間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難得的是，大家都還是好朋友，有了開心不開心的事情都還能聚在一起聊一聊。”

  “乾杯！”

  “乾杯！”

  ……

  吃過飯，Johnny開車帶大家去了南京路。

  一行五人在繁華的步行街閑逛。走累了就找個飲品店坐著歇歇，然後再走。

  一個下午，好朋友們都覺得很快樂，包括心中仍是百味雜陳如夢初醒的童小安。她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女孩子啊！

  站在一家飾品店門口，她如很多女孩一樣被琳琅滿目的金銀寶石飾品所驚豔。玻璃窗裡的每一件展品她都很喜歡。她眼中的神采重又回來。

  夏霽陽深深地看著她，希望能用一生來留住她的神采和純真。

  莫莫看中一塊金鑲玉的觀音，玉質通體碧綠溫潤，價格不菲。她二話沒說就買了下來。

  “男戴觀音女戴佛，”童小安剛要去撫摸那塊玉，就被莫莫塞到絨布盒中。“你這……莫莫，不是送給顧小樂的吧？”

  莫莫瞪了童小安一眼，“不是！顧小樂在我眼中根本沒有男女的區別。”

  顧小樂的笑頓時凝固在嘴角。

  “小安，你有沒有喜歡的？”走出門，夏霽陽問道。

  “我？沒有……”童小安跟在他身後慢吞吞地說，“我想去外灘走走，來上海都一年半了，一直忙著適應新環境，也沒有時間和心思去。”

  “可我還想在這邊再逛逛，Johnny哥，你和顧小樂是不是也想在步行街逛逛啊？”莫莫拽了一把顧小樂的衣袖。

  Johnny和顧小樂都點頭稱是。

  “那這樣吧，”夏霽陽說，“我跟小安去外灘，天快黑了，外灘夜景很美。你們等會是去外灘跟我們集合還是？”

  “小陽，我們逛得差不多就回酒店，在酒店附近找一家飯店等你倆吃飯，你倆坐地鐵回去。”Johnny提議道。

  天色已晚。陽光慢慢隱退，卻看不見星星。

  城市的繁華和霓虹的炫麗混淆了白天和黑夜，搶奪了本該屬於星辰的舞台。

  倚靠在黃埔江岸的欄杆上，夜風沁涼。

  童小安拉緊了棉服。

  遊輪的鳴笛聲混雜著觀光的人熱鬧興奮的嘈雜聲。天徹底黑了下來。

  華燈初上。

  “外灘的夜景確實很美啊！”夏霽陽掏出手機，“來，美女，笑一笑！”

  童小安的臉被夜風吹得有些紅，“我還是高二上學期的時候來的，你呢？”

  “高二暑假！去美國的前一晚。”

  “……”

  “其實從我記事起，幾乎每年爸爸都會帶我來上海或者去北京參加各種講座和學術交流。我對北京印象不深，但卻非常喜歡外灘。站在這個位置，前面是黃浦江和東方明珠，轉身就是各大銀行，建築風格我都很喜歡。”

  “……”

  “高一那一年，我就決定，以後一定要帶女朋友來這裡。因為植物園那次，我就喜歡上了你。”

  “夏霽陽——”

  “你讓我說完吧！去美國的前一夜，我又來這裡了，想了很多很多。”夏霽陽扳過童小安的臉，認真地說，“我想，我確實是可以等你的。”

  “可我，暫時已經不想去考慮這些事了。”童小安低下頭，不敢再看夏霽陽的眼睛，一顆心“砰砰”跳個不停。

  “你不用這麽急回答我。反正你已經拒絕過我好幾次了，從高一到高二，去年過年回來又是一次，所以我也不在乎你多拒絕一次。”

  “這對你不公平！”

  “我心甘情願！”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喜歡的並不是我，而只是忘不了高中時光。那怎麽辦？”

  “說的是你自己吧，童小安？其實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真是個傻瓜！”夏霽陽取下圍巾披在童小安肩上。“我挺感謝沈寧遠的，他的放棄給了我機會。兩年半前我說過的，我等你；一年前我也說過，我等你；現在我還想說，我等你。等到你明白心裡真正愛的人到底是誰。”

  童小安心中有所觸動，“如果最終我還是選擇了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