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吃過早飯，一大家子人就出發前往山坡的墓園。

  雪初融，陽光雖然明媚，風卻似夾著冰塊般割刀子樣的冷。

  童小安還是在父親下葬時來過一次，再就是五年前她離家時陪母親拜祭過。一別就是五年，心裡並沒有埋怨。希望父親的泉下有知，可以明白做女兒的膽怯與不安。

  墓碑上還有未融化的雪。夏霽陽與經蘭州把覆蓋在墓身的雪一點點抹乾淨。

  童小安含著眼淚，跪在地上，半晌發不出聲音。

  文華要上去拉她，被經蘭州製止了。

  “由她去吧！這樣子她會好受點。”經蘭州歎了口氣，仰望天空，藍得讓人窒息。

  夏霽陽陪著童小安跪在墓前，“童叔叔，我來看您了！我還把小安帶回來了，厲害吧？您是不是得誇誇我？或者獎勵一下我吧！年後我就要跟小安結婚了，這也是您一直希望的吧！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小安……”

  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整個過程只有他說得最多，原本肅穆的氣氛被他衝淡，大家也沒有那麽凝重了。

  童小安知道夏霽陽本不是個話多的人，知道他這樣是為了寬慰自己。感激地捏了捏他的手。

  “小安，蘭州，你們幾個先去車上吧！我和你經阿姨想跟你爸爸說說話。”童媽媽叮囑孩子們。

  戀戀不舍地回頭去看墓碑上父親那張黑白照片上親切祥和的臉，童小安心裡仍是痛極。

  文華扶著她，“小安，既然都已經回來了，以後經常來看看叔叔。”

  童小安點點頭，“謝謝你，華姐！”

  四個人並沒有去車裡安生地坐著。

  曠野中風雖大，漫山遍野的雪卻是能讓人瞬間歡喜起來。

  “兩人一組打雪仗吧！”文華生長在上海，很少見到這麽多的雪，雖然昨天晚上已經與經蘭州在家門口拍了很長時間照片，現在仍然很興奮。

  “那我要跟霽陽一組！”童小安抓住夏霽陽的胳膊，挑釁地看著她的哥哥和文華。

  夏霽陽握住她的手，皺了一下眉頭，“怎麽這麽涼？”隨即逮著她的雙手放在自己手心裡使勁搓揉，直至稍稍變暖。

  “自從我見到夏霽陽，就一直在被喂狗糧！”文華大笑著一個雪球扔到兩個人身上。

  童小安大叫一聲，抓起一把雪就往文華身上撒。邊撒還邊口無遮攔地說，“不如你和我哥也給我們喂點狗糧啊！”

  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情，也許一切都會很順利很平靜地進行。

  四個人正在空地上追逐奔跑著，遠遠就看見一個人往這邊走了過來。

  夏霽陽莫名地心裡一動，他轉頭看了看還在往文華帽子裡塞雪的童小安。

  童小安覺察出夏霽陽的異常，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順著夏霽陽的目光看過去。

  是沈寧遠！

  她不解地望了望夏霽陽，一臉疑問。

  夏霽陽表示不清楚狀況。

  看著沈寧遠走近。

  沈寧遠也沒有料到會在這裡遇見童小安和夏霽陽，他怔住，但很快緩過神，就笑著上前打了招呼。

  仍舊是清風明月般的笑容。白皙的皮膚，俊秀的眉眼。

  可為何童小安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憂傷？
  “你好，寧遠！”夏霽陽伸出右手，男人之間的禮貌性招呼。

  “這位是……”與夏霽陽握過手，沈寧遠眯著眼睛看向經蘭州，“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經蘭州？”

  經蘭州不是太認識沈寧遠，隻覺得有點面熟，“看來我很出名啊！”他呵呵笑起來。

  與童小安那麽相似的笑容！
  對了，童小安！沈寧遠不敢看她，那麽清純簡單的一個女孩子，那幾年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即使受到他的冷落也並沒有放棄。

  沈寧遠訕訕地笑了一下，正打算說話，童小安問道，“寧遠，你怎麽會在這裡？”

  “我來看看我爺爺，他去年走的……”沈寧遠有點傷心，神色暗淡了一點。

  童小安點了點頭，“那你趕緊去吧！時間也不早了！”

  沈寧遠嘴唇囁嚅著還想說什麽，童小安卻轉過頭拉著夏霽陽的手走開了。

  “他跟李沐涵分手了！”莫莫神秘地說，腦袋上一個發簪顫巍巍地晃來晃去。

  “啊？他倆不是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嗎？怎麽就分手了？”童小安摸了摸莫莫剛換上的旗袍。

  “分了也有一年了……那個女的，剛畢業的時候還跟沈寧遠在外面租了個公寓，沒兩年就分了……”

  “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好像那時候沈寧遠的公司出了點事故，賠了一大筆錢。然後李沐涵就跟他分了……”莫莫露出鄙夷的笑容，“聽說她從公寓搬出來第二天就搬進外灘邊的海景房了！這事你品一品，你細品……”

  童小安笑著掐了她一把，“別胡亂編排人！你一個理科的高材生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八卦了？”

  莫莫朝遠處正在化妝的顧小樂努努嘴，“還不是我家小樂！他天生就自帶八卦細胞！”

  童小安又是一陣笑，“說實話莫莫，我還挺羨慕你！馬上就要結婚了，感覺不錯吧？”

  “不錯不錯，能請到你跟霽陽做我們的伴娘和伴郎，我感覺更好！”莫莫突然聲音有點哽咽，“原本以為我結婚都等不到你回來了呢！”

  童小安拉著莫莫的手，“大喜的日子你哭啥呀！不管我在哪裡，你莫莫只要一聲令下，指哪兒我就打哪兒！”說完，又給莫莫挑了一副首飾。“好好打扮打扮，我們莫莫真好看！”

  過完年，參加完莫莫和顧小樂的婚禮，童小安和夏霽陽就提前回了上海，留經蘭州和文華在山裡再待幾天。童小安偷偷和經阿姨咬耳朵說是為了讓他倆培養感情。

  回到上海，童小安就開始收拾臥室。

  夏霽陽靠在門邊，看她把一件件衣服從次臥的櫃子裡扔進行李箱。

  “你這是想幹什麽？”他心裡突然一慌，這丫頭又要溜？

  “我要把一樓客廳旁邊的次臥改成衣帽間！把主臥的衣櫃全部打掉，擴充空間。還有，樓上的三個客臥都空著的，我要改一間做書房。”童小安笑眯眯地抱著雙臂，“對了，這房子的產權現在是你的嗎？”

  夏霽陽挑了挑眉，點點頭。

  “那我就隨意改動了啊！主臥要大一點……”

  “樓上三間房都很大，你要不要考慮換到上面住？一間主臥，一個衣帽間，一個兒童房，二樓客廳做成敞開式書房？”夏霽陽建議道，“樓上采光也好！”

  童小安在夏霽陽臉上親了一口，“腦子真好使！不過，書房不要敞開式的！我碼字的時候要絕對的安靜，不想看到你晃來晃去的煩人。所以樓上不要兒童房，直接做成書房。”

  她又高興地與他商量，“樓下三間做客臥，怎麽樣？這幾天咱倆找工人來搬。我要去買一些好看的窗簾，還有裝飾用的。你陪我是市場逛逛啊！”

  夏霽陽很喜歡童小安帶有煙火氣的模樣。

  “樓下不能全部都做成客臥，得有個兒童房的小安！要不然這樣，樓下朝南的臥室給你一間做書房，其他兩間做客臥。二樓還是先設計一個兒童房！”對於兒童房，夏霽陽很執著。

  童小安慢慢地紅了臉。兒童房，兒童房……

  “未雨綢繆不是嗎？你臉紅什麽？現在留一間，到以後說不定一間還不夠呢！”夏霽陽嘟噥了一句。

  “……”童小安的臉更紅了，“我才不要生那麽多……”

  抬眼看到夏霽陽笑眯眯的表情，知道是上當了。腳一躲，扭身就要走。被夏霽陽攔腰摟住，頭放在她肩膀上，“媳婦，你什麽時候想要孩子，咱再要。行嗎？”

  “……”童小安沒吭聲，也沒反駁。

  夏霽陽熱乎乎的氣息噴在她的脖子上，癢癢的，但又是她喜歡的感覺和味道。

  踏實，穩定，卻不失激情與心動。

  “等天再暖和一點，我們在院子裡多種一些花草，好不好？”童小安望著窗外，心裡雀躍著。

  “嗯，聽你的。”夏霽陽用臉蹭了蹭她的耳朵。

  “下周你去公司上班，我自己一個人在家……”

  “我給你在公司留一間辦公室！”夏霽陽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很不錯的主意。

  “這倒不必吧！”童小安從心裡拒絕著，她可不想一大早起床加堵車。“我要開始潛心寫下一本小說了，白天你不在家絕對是好事！”

  “辦公室裡也很安靜的！除了我，不會有人進去吵到你的！”夏霽陽還在誘導。

  “那……先留一間！”

  “好的，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