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八聲的一聲提醒,封瀟月聞聲望去,只見分開的草叢露出了一條土黃色的路,遠遠的和對面什麽都沒有的落風山連在一塊。
單單從封瀟月所在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瞧見對面一片光禿禿的石壁,除了玄岩石縫裡努力生長出來飽受摧殘的小草之外,便再沒有其他綠色的生機。
本想著終於離峽谷口近了些,對外面的景色的觀望也會擴開了不少視野。
但由於落風山的山勢是向外邊突出的樣子,那半山腰上側邊的一大片垂直草地和正面的懸崖石壁相接,剛剛好擋住了峽谷口一半的風景。
封瀟月心裡覺得很是可惜,要是再往前走上幾步,恐怕所見的內容便只有三座山,山底相連的深淵了。
之前和慕容麟才來到落風山下時,可能由於角度的問題,封瀟月一直以為飛琊山和落風山是處於一個同等的狀態下,卻實際上飛琊山比之落風起雲一體的山體要瘦削不少,看看超過了此處土橋的所在平面。
如此一來,封瀟月一面用手捏著自己的下巴往前走,一面思索著,將這兩座山的所長所缺進行一個互補的話,應當不會影響此處對外邊的觀望,只不過確確實實的會有很大角度的偏差。
就是不知道這點偏差,能不能讓她看見飛琊山前面的水道。
或許由於兩山相接的石橋就近在眼前,封瀟月反而沒有早上那般的焦急了,只等著一步一步的思索過去,也方便理清楚思緒。
而八聲一個急性子卻等不及了,兩邊的草叢又長得茂盛,他要在那裡一直踩住等封瀟月過來,看著實在有些犯傻。八聲一撇嘴,一氣之下,索性抽出匕首削去了大半的長長的草葉。
“這裡的草葉倒還挺嫩的,而且露氣消散的也快,一會兒放到林子裡做個簡單的陷阱,說不定能引來不少的兔子,就暫時先留在此處吧。”
八聲念叨著,剛才心裡不爽,差點將這些草葉一把丟進了懸崖底下,幸好及時反應過來了,才不至於虧了。
他把草葉好好的收在一旁的老樹藤樹根底下,磨出過老繭的雙手都差點被鋒利的草葉給割出了一道口子。
“嘶。”八聲倒抽了一口涼氣,趕緊將手撤了回來,那麽大一捧的草葉便飄飄然落在了地上。
在野外靠天生長出來,又能長得這麽好的雜草,除了憑借著它頑強的意志,也會有一些保護自己的方式。
或者生出些長刺,或者長出些絨毛,八聲當時一時不查,竟然未想到這樣柔軟的草葉邊緣竟然比她手中的匕首還要鋒利。
要不是常年生活在山林之間,有著這樣好的本能反應,只怕自己未曾被野獸傷到分毫,反而會因為這點子軟弱的草葉讓鮮血流出指尖。
將手收回來,八聲仔細看了下,倒是沒有割到裡面的肉,就是食指和中指指尖的老繭,被深深地劃出了一道口子,乾枯的死皮也順著破裂的地方往外翻翹著。
“混蛋。”八聲小小的罵了一句,尤不解氣地對著草葉悄悄的踩了兩下,然後揮著右手催促封瀟月趕緊過來。
“風姑娘,你快點過來,我特地給你開的一道口子,這邊上的草葉還挺厲害的,你自己多加小心,我先進去做些準備了。”
說罷,八聲果然一個轉身跑到了土橋上。封瀟月抬頭看去,只見懸崖邊上放著一摞雜草,原本密集的草叢中果然開出了一個開口。
再一看前面,八聲在土橋上還沒走幾步便消失了身影,封瀟月眉頭一跳,很是不解他究竟去了何處,便加快了幾下腳步匆匆趕了過去,
結果才剛走到土橋的入口處,便聽到了懸崖底下如同雷鳴一般的流水聲。“轟隆隆”的一片,仿佛比潮漲潮落,平原水澇還要來的恢弘壯闊。
為著八聲在此地土生土長長大的,封瀟月便對他沒有多少的擔心,所有的注意瞬間被那崖低的水流給吸引了過去。低頭一瞧,入目滿是白色翻湧的浪花。
還有幾滴蹦跳的最歡的水滴,竟跳出了十幾丈高的距離,調皮的打在封瀟月的臉上,潤濕了一小塊皮膚。
封瀟月的心裡頓時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感動,若有這般大量的水源供應,藩地十一座城池的百姓們何愁度過不了這回的天降大旱。
再將視線往兩邊一瞧,與光禿禿的落風山不同,起雲山這邊的山石上密密麻麻長滿了一大片的樹藤,有些粗壯的,甚至比的過一條普通蟒蛇的粗細。
或許是由於所在方位的不同,兩座山的情況仿佛不像是由一山長成。起雲山向陽,無論哪一面都正好能對上一日中太陽最好的時辰。
落風山的這一邊背光,又兼著下方水流湍急,涼風習習,實在長不出什麽別樣的漂亮植物。
封瀟月靜靜看著起雲山上的那一片樹藤,腦海中抑製不住地將它們與蛇聯系在一起,身上都忍不住一陣發抖。
偏偏樹藤和樹葉上,都帶著斑斑點點或者一圈一圈的花紋,在如此密布的陰蔽之下,誰能想到,說不定真的會有確實的蛇群在此盤桓。
就當封瀟月還在胡思亂想之際,忽然看到八聲拽著一條還不足幾根手指粗細的樹藤,一路歡呼尖叫著從崖底了上來。
也是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可以在這等同垂直的山壁上如此來去自如,封瀟月嚇了一跳,趕著往後退了幾步騰開位子,讓八聲正好落點踩在了這土橋之上。
“真的是好久沒有來到這裡玩過了,幸好身上這一手藝還沒有生疏。”八聲今天瞧著好似格外亢奮,手上不知捧了個什麽東西,就往封瀟月的面前湊。
“風姑娘你瞧瞧,還新鮮的很呢,等到中午的時候你就有口福了。”
聽到一陣劈裡啪啦的響聲,封瀟月才終於看清楚他手上捧著的是個什麽東西――一條渾身銀白,甚至與有些透明的扁狀大魚。體型之大,就連八聲兩隻大手也未必能完全握住。
剛才有天上的太陽照下來,封瀟月隻感覺眼前被一道反射的銀光給影響了視覺,現在恢復過來,看清了是什麽物體後,她也不由得驚呼出聲。
“好大的銀魚,聽說最是鮮嫩無比,公子你可真厲害。”
“是吧,我也就是知道這種魚的味道最好,所以才專門逮了一條來給你瞧瞧。幸好我還沒有忘記這些魚該用什麽方法抓,速度還不至於丟人,要不然被樹老知道了,肯定又要當著其他人的面笑話我。”
八聲笑了笑,隨手從旁邊扯了一根樹藤用來抓住石頭和泥土縫的長須,從銀魚嘴唇之中穿了過去,便做好了一個簡單捆扎。
“所以你方才上來時所說的技藝還沒有生疏,指的就是釣魚?”
八聲過去山壁一邊把魚掛上,同時轉過頭來,“對呀,怎麽了嗎?”
“沒什麽。”封瀟月淡笑著搖了搖頭,她本來以為這裡的懸崖石壁比之裡頭的更加陡峭,且沒有任何一處可供采摘的凸起石塊,會叫他的攀爬有些為難,誰想到人家根本不擔心這一層面。
“只不過公子你把活魚掛在這裡,怕是會被太陽給曬死的吧,到時候吸引了蒼蠅蚊蟲可就不好吃了,要不然我們找個什麽可供裝水的桶,或者凹下去的石洞,暫時抵一下吧。”
封瀟月說著,還想走進個幾步近距離的觀察一下銀魚身上的鱗片和模樣。
怎料到這條魚格外活潑,即使是被放在砧板上,也要拚命的跳動。封瀟月還未曾有多靠近,這條魚便翻動著自己的尾巴,濺出了幾滴的水珠。
“風姑娘小心。”八聲驚呼出聲,眼疾手快的擋掉了彈起來的水珠,才不至於叫它們沾染到封瀟月的衣服上。
其實這種魚身上完全沒有任何的腥臭味道,哪怕是刮去鱗片就此生吃,味道也極其鮮美。但八聲想著封瀟月到底是個文雅的姑娘,想必也會格外注重外表,難免會有所介懷。
還不如他表現得君子一些,才不至於落了自己身為主人家的禮數。
“風姑娘,你沒事吧?”八聲體貼地問候一句,封瀟月臉色僵硬地搖搖頭,表示自己並無大礙。
“那就好。至於姑娘方才所說的,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誰家打獵會準備上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就地取材。若是想要木桶,我們還得往回走一趟,耽誤了時間,也不值當。”
聞言,封瀟月探眼往邊上瞅了一下,之前過來還未曾留心,原來這一去退回去,竟然也有個好幾裡路。
“不過風姑娘實在是多慮了,你別看它們掛在這裡,好似一副多麽可憐的樣子,實際上它們的生命力極其旺盛,”八聲說著,用手拍了拍銀魚的肚子,銀魚不甘受辱,還在不停的跳動。
“就是在太陽底下暴曬個一整天,到了晚上,只要讓它們沾上一點水都可以恢復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