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馬上就要十六了，也就是.也就是十六年前，當時我剛剛因為你父親迎了黃安儀進府，剛剛滑胎不久，身子正是大傷的時候，我不顧你外祖母的阻攔想要回到娘家去，再也不回京城了，可是可是或許是上天也憐憫我們，知你才被生下不久就被拋棄，知我命運多舛，我剛出京城，丫鬟就在路旁看到了繈褓中的你，當時你小小的一個，連哭聲都像是個小貓似得.”

  顧北音其實並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但是她見陳悠然說著說著沉浸到了過去當中，自己便也跟隨著情不自禁的出起神來。

  “丫鬟不敢過去抱你，所以當時我親自去把你從草叢中抱了起來，我還記得你輕的像是感覺不到一般，被我抱在懷裡之後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怎麽，竟然立馬就不哭了，甚至還彎著眸子對我笑，當時我就知道，咱們有緣。”

  陳悠然說著輕輕揉搓著她的手背，“當時在包裹著你的小褥子裡還塞著一封信，上面寫著你的生辰八字，還說是家裡貧窮，實在是再養活不起一個孩子了，所以只能忍痛丟掉，除了那封信，其實還有一堆銀鐲子，但是那銀鐲子上都沒有鑲刻什麽字眼，所以關於你親生父母的身份，我就不得而知了.”

  顧北音垂下眼眸，“娘，您雖然沒有生下我，卻把我養育到這麽大，這比親生更為可貴，女兒這輩子也都隻認您一個母親。”

  陳悠然欣慰的笑了笑，她的話說的越多，似乎精神就越好，過了一會兒甚至讓顧北音把她扶著坐起來。

  顧北音沒有拒絕，她先拿了個小靠墊放在床頭，然後把陳悠然扶起來倚上去，“娘，您真的不餓？”

  “不餓不餓，我還沒說完呢！”

  顧北音硬擠出了一個笑容，“我是擔心你餓著肚子”

  “嗯？什麽？”顧北音的這句話聲音太小，陳悠然根本沒有聽清。

  “沒什麽。”

  陳悠然接著說道：“雖然你親生父母因為貧苦不得已把你丟掉，但是他們能把那副銀鐲留給你，那銀鐲子要是當掉，估計能讓他們吃喝兩個月不愁了，所以可見他們很心疼你。”

  顧北音抿了抿嘴角，再心疼她又有什麽用呢，把她丟掉了就是丟掉了，這樣的錯誤不可原諒，她也永遠不會原諒這樣的父母。

  當然，顧北音也從來不覺得親生就一定要奉為父母，隻生不養不如不生。

  那對夫妻明知道養不起孩子了還要生，甚至還把未能說話走路的她丟在路邊，如果不是被陳悠然發現，萬一她被凍死餓死怎麽辦？
  那他們不就是殺人凶手嗎？

  “好，我知道了，娘，您說累了吧，要不要歇會兒？”顧北音睜大眼睛輕聲問道。

  陳悠然眨了眨眼睛，“我還沒說完還有，你爹娘應該不是南燕的人，那信上寫的是宣寧國的字，所以我想，你應該是宣寧國的人。”

  “什麽？”這一點倒是令顧北音的確感到很震驚，從小到大被灌輸的南燕子民的身份突然就被顛覆了，不過隨即顧北音又笑了笑，她又不會認那宣寧國的親生父母當爹娘侍奉，所以宣寧國和她才沒有什麽相乾呢。

  一席話說完，陳悠然似乎覺得累了，便要閉上眼睛休息，顧北音幫她掖了掖被角，然後問道：“娘，您可別睡太久啊，一會還要吃藥呢。”

  陳悠然嗯了一聲，疲憊的點了一下頭，然後就沒什麽動靜了。

  顧北音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面空落落的院子，因為提前入秋的關系，每天早晨一出門，就會看到滿院子從院牆外的深山中被風刮進來的樹葉，不過才短短數日，那原本油綠的葉子就紛紛變得枯黃了，一不小心踩上去咯吱咯吱作響。

  她記得小棠還在的時候，每年秋天裡小棠都會先用掃帚把落葉掃成一堆，然後整個人跳上去用力踩下去，她似乎特別享受那種乾燥的破碎的感覺，每次都笑的很開心。

  有時候阿藍不在，小棠還會拉著她讓她也陪自己踩著玩，不過若是被阿藍抓到了，那免不了就要被罵的更厲害了。

  想到這裡顧北音就忍不住笑了一下，回過神來，院子裡掃葉子的並不是小棠，也不是阿藍，而是那些行屍走肉般的榮平王的下人們，他們低著頭，每天周而複始的做著同樣的事情，他們好像沒有七情六欲，也沒有喜怒哀樂，那樣子真是愈發襯的這院子了無生氣起來。

  等陳悠然好起來了，她們下山之後找到取去處，一定要先把院子裡裝點的碧綠鮮活才行，這樣看上去朝氣蓬勃，心情也自然會跟著好起來，不然心情再好的人看到現在這副場景，都會忍不住傷悲春秋起來。

  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閉著眼睛睡過去的陳悠然，她連忙小心翼翼的把窗戶關上了。

  正要走過去把屋門也關上，忽然門外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馮大哥，你怎麽來了？”顧北音一見到馮星還是本能的覺得會不由自主的信賴他幾分，尤其是在這樣的環境裡，能看到一個能讓自己產生信任的人是多麽可貴。

  馮星依舊木著一張臉，“王爺請你過去喝茶。”

  顧北音楞了一下，“.我不去，我得伺候我娘。”

  馮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護衛，然後低聲對顧北音說了一句，“你不去的話，王爺會生氣的。”

  “他瘋了，我覺得他不正常！”聽見馮星好心提醒她的話，顧北音便忍不住說道，只是顧北音的聲音也跟著小了起來。

  馮星微微挺直後背，“走吧。”

  “.”顧北音在心裡歎了一聲，馮星再好心，也確實沒有能力幫她面對榮平王。

  更何況他也不是一定要幫自己這些忙的，顧北音覺得自己欠了馮星一個很大的人情。

  “走吧，馮大哥，你在這裡幹了多久了？”一邊走顧北音一邊狀似無意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