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念心裡清楚,自己已經大勢已去了,從穆裡死而複生,踏入宮中的那一刻,他就有預感,穆裡是來復仇的。
既然是復仇,就不可能毫無準備,然而事到如今,他還是不想輕易的認輸,畢竟籌募了這麽久,從挑選死士,到設計暗殺,再到如何登基,花費的大量的時間和金錢,難道都要付諸東流了嗎?
不!他不甘心!
所以他硬著脖子,眼神裡盡是不服的盯著穆裡,“誰是皇帝誰說了算,我願意怎麽做,誰敢說一句不字?反正王那麽多,先帝都可以分封親信大臣,我當了皇帝,如何封不得我的士兵?”
他狂傲自大的說道,“屆時,我不僅要封賞我喜歡的人,還要把我看不順眼的,老祖宗的規矩都改了!”
什麽必須幾更起床批奏折,他統統都不想遵守,在徐懷念淺薄的見識裡,對皇位的認知就只是想幹什麽幹什麽,想殺人也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承擔責任。
穆裡在心裡潰散長歎一聲,國家要是真的流落在這種紈絝子弟的手裡,豈不是要亡?
“好歹相識一場,我就在你死之前教教你什麽是為君之道,你說,掌握了兵權就掌握了天下,是大錯特錯了,如果不得民心,就算有再多死士,也無計可施,百姓的嘴,就像螻蟻之於長城,如果任由蛀蝕,早晚有倒塌的那天……”
“我不需要你教育我!”
他推翻了面前的桌椅,“賤民何足掛齒,恐怕只有你這種沒有身份的草根才會在意吧!”他挖苦著穆裡的身份,“宰相之子?宰相也是奴隸!是我們徐氏的奴隸,你可以從徐懷瑾那裡騙取信任得了皇位,但是你骨子裡流著的卑微的血,是永遠都洗不乾淨的。”
“知道什麽人才會一口一個賤民,一口一個奴隸的掛在嘴邊麽?”
穆裡對這番無稽之談不置可否,“只有你這種比賤民更卑賤的人,才會如此在乎外界給予你的肯定,因為,除了你出生就帶著的身份優勢之外,你就是個,一無是處的,酒囊飯袋!草包!”
他的這番言論從內心深處激怒了徐懷念,他的眼睛充滿了血絲,抓著穆裡的領子怒吼,“你,你為什麽不死!為什麽中了那麽重的毒都不去死啊!你這個奴隸,憑什麽站在這裡,平時著我,跟我講話!”
阿爾斯見狀,手下微微一施力,短劍遍穿過黑鴉的肩膀,“五王,你最好是松開陛下,站的遠一點,我不是你們中原人,也不懂那麽多規矩,我的脾氣有不是很好,就怕你再亂動的話,我這枚鋒利的匕首就像這樣的,穿過你的身體了。”
黑鴉痛苦的倒地,呻吟連連,阿爾斯不是隨便找個地方就刺的,征戰多年的他是找準了肩膀活動控制的肌肉刺下去的,避開了血管,不會致命,但是卻能徹底的廢了這條臂膀。
“你……你們能拿我怎麽樣!我是徐氏的子孫,做錯了事情自然有祖宗太廟發落我,你們沒有權利!沒有!”
怕了?
看著腳下一軟,直接跌坐在地的徐懷念,穆裡連看他都懶得看一眼,還記得他與徐懷瑾在學堂一起讀書的時候,五王就是這個樣子,明明應該是氣派非常的貴族子弟,偏偏眉目言行舉止,都像是戲中反派人物一般荒唐。
有了功勞,全部都要霸佔上,出了錯誤,全部都推給旁人。
怪不得……徐懷瑾臨死之前,他百般推脫,他都決不肯將皇位傳給這個荒唐王爺,看樣子,懷瑾還是有識人之才,先見之明的。
祖宗太廟?難得他的貴族理念這麽深,已經毒濕了他的五髒六腑,穆裡揮揮手,迅速湧出來兩名將士。
“陛下,有何吩咐。”
他們畢恭畢敬,對穆裡這般稱呼,徐懷念心如死灰,穆裡輕而易舉得到的這份榮耀,可是他畢生努力,卻求而不得的啊。
他想讓人尊他為陛下,想讓文武百官那天對他高呼萬歲,三跪九叩,需要付出的代價,是血流如注,揮金如土,還要把不肯開口承認他身份的人,斬草除根。
可是,就在他即將聽到那一句陛下萬歲的時候,穆裡回來了,將他的一切幻想擊碎,他俯視他的眼神神器,又充滿了可悲,好像他是一個值得同情的失敗者。
只聽穆裡緩緩吩咐,“既然五王執意要徐世祖先發落他的大逆不道,朕也不好拒絕,畢竟是皇家貴族後代,孝心可嘉,你們二人將他壓到祠堂,不得放出。”
“我就知道,你不敢拿我怎麽樣。”他的肩膀抖了抖,似乎是不滿兩個士兵壓著他的舉動,“放開我,連穆裡都不敢對我怎麽樣,你們兩個雜種竟然還敢碰我!”
聽聞徐懷念不僅免於一死,連刑罰都沒有,大臣們都是心理一驚,不僅是對穆裡的,更是對自己的,畢竟是前兩天,徐懷念對他和這些大臣們大肆殺戮的時候,可沒有這般的顧念舊情,心慈手軟。
陛下這麽做,豈不是等於養虎為患麽?一旦她的勢力又大了起來,豈不是有要返回來咬上一口?
“陛下,這……”
“愛卿稍安勿躁。”他似乎是明白她們的擔憂,“我的話才說了一半,急什麽。”
他不是貪戀皇權的人,但是這種時候,下發處罰決定的時候,一定要威嚴才行,他伸出雙臂,對著戰戰兢兢的小太監。
意在他那捧在懷裡的龍袍。
“怎麽?誰是陛下,還需要再觀察觀察?”
徐懷念驟然換成了穆裡,再加上這麽一場驚險萬分的嘩變,小太監都嚇傻了,穆裡這突然的舉動更是讓他猝不及防,但是聽聞陛下這麽說,他連忙反應過來,立即跪地求饒。
“小人,小人不敢。”他眼珠一轉,連忙機靈的呼道,“陛下萬歲!”
“服侍我更衣。”在穿龍袍的過程中,他對這個小太監耳語了幾句,並沉著臉,用帝王的專屬語氣。
“記住了嗎?”
他反問小太監,“我剛剛說的每一個字,每句話,你都記住了麽?”
“奴才記住了。”
穆裡一身盔甲,一件一件落下,換上龍袍束帶,重新坐回屬於他的龍椅,小太監清了清嗓子,弗手一揮,尖著嗓子說道,“皇上有旨!”
此言一出,走到台階下的徐懷念也停住了腳步,眯起眼睛,看著端坐正中的那抹明黃。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五王徐氏,心狠毒辣,為臣者,不忠於皇帝,為君者,不友愛子民,其言狂悖,殺人如麻,心思詭詐,不可留其名在宗族玉蝶之中,從今天起,將其除名,永遠不得以徐氏之名為非作歹。”
“穆裡!你……”
“從即日起,囚禁其於祠堂之中,不可供給吃食,隻得供給水源,死生由命,以圓滿身為徐氏皇族的最後孝心。”
徐懷念聽到最後,隻覺得胸口血氣上湧,兩眼發黑,竟然直挺挺的暈了過去。
他竟然,竟然真的敢……
大臣們也具是一片嘩然,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穆帝,從即位起,他便很少處死一個人,國家的監獄也很少有過滿園的記錄,人人都知道,他是一個仁君,但是,他今天竟然下了一個這麽狠毒的處罰命令。
還不如千刀萬剮,這可是,活活的把一個人餓死啊!
“各位有異議?”
“臣等不敢……”
穆裡掃了一眼暈倒在地的徐懷念,吩咐那兩名負責押解的士兵,“五王身體看起來不是很好,本應該將他抬到祠堂,但是……”
目光驟然轉冷,“但是既然五王最是看中他的貴族身份,不肯平民觸碰玷汙,那你們倆也不要違背了他的意思,來人……”
他吩咐應聲而開的仆從,“把我們行軍的時候,裹屍體的草席拿來一個,放在地上,把五王放在草席上拖著走。”
原來,世界上本無狠心人,所謂的恨意,都是因為善良換不來回報,被逼無奈才會變得。
久違的夏邑,久違的都城,久違的陽光。
阿爾斯將殘了一邊臂膀的黑鴉拖了下去,打入暗不見天日的死牢之中,看著面前重新振作起來的穆裡,命令他的手下,收拾行裝,今天就回到它們的西域。
就像他們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等穆裡安頓好了最近被徐懷念攪合的一團亂麻的政務之後,下人才地進來阿爾斯離去的消息。
他看見阿爾斯留給他的紙條,一聲長歎,他知道,最近發生的一切,都讓阿爾斯對他刮目相看,也不得不警惕萬分了,但是他無法解釋的明白,他還是那個穆裡,只不過是對敵人不在心慈手軟。
對他們,他不會如此的……
不過這樣也好,他微微笑了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都走了也好,就不會有人為他的死擔心。
謝先生告訴過他,肩膀的毒素會在半年後發病,那個時候,就算是華佗再世,也無藥可解。
這有限的半年時間裡,他有很多的事,要他親自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