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等到齊頌之洗漱完畢,葉秀晴才幽幽醒來。就在葉秀晴還眯著眼慢吞吞行事的時候,外頭傳來尖銳而急促的哨聲,直達人的心底。葉秀晴不知道發生什麽,但還是加快了速度。沒多久,二丫娘帶著二丫過來敲門,看見葉秀晴還在磨蹭,爆脾氣立刻上來,雙手叉腰,罵道:“沒有聽到哨聲嗎?是不是想被罰啊?”
齊頌之在一旁安撫著,為葉秀晴在說好話。慢慢地,二丫娘才冷靜下來。“趕緊吧!這個遲到會被罰到地牢去的,記得帶水。”說完,二丫娘就帶著二丫走了。
“對不起!我又做錯事了。”葉秀晴有些垂頭喪氣。
齊頌之看著葉秀晴糾纏的兩隻手,鬼使神差地牽住她的一隻手,捏了捏她的掌心,說道:“沒事,下次我叫你起床,二丫娘只是人比較急躁,不用放在心上。”
葉秀晴看著交纏的雙手,沒有掙脫,就讓她享受這片刻的溫暖吧。她這段時間是怎麽了?太安逸了嗎?不行,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齊頌之和葉秀晴趕上了隊伍的末班車,終究沒有脫隊,雖然做了一些工作,但葉秀晴他們有些擔心會被發現,輪到葉秀晴他們時,那些人頭也沒抬,就隨意地發工具。齊頌之被分配到一個大錘子,看來是要砸石頭去了,而葉秀晴則是一把鐮刀,難道是要來割草的?
跟隨著大隊伍,越過後山,來到一片比較空曠的地方,這兒樹比較少,都是些兩米來高的雜草,還有大塊大塊的石頭,整個看上去就像是已經被開發過的。不等那些人吹哨,貧民窟的人已經自覺地乾起活兒來,期間沒有一個人說話。
那些人看到貧民窟的人如此自覺,滿意地點點頭,抓著皮鞭的手也放下了,兩人相約走到大樹蔭下,坐在一塊岩石上聊著天,不再盯得他們那麽緊。葉秀晴和齊頌之也盡量不分開,就在臨近的地方乾活兒。
葉秀晴割著雜草,她很不幸地被分配到一把非常鈍的鐮刀,必須要一小把一小把的割,一開始還是挺順利的,就在剛才遇到粗的小灌木,葉秀晴把枝乾都看得七七八八,但就是連著那一塊樹皮砍不斷,每割一下,只是拉長了樹皮,沒有口子,葉秀晴試圖扭斷它、拔斷它,不知不覺中額頭滲滿了汗珠,粗喘著氣,也撼動不了它半分。葉秀晴正想找人幫忙,二丫娘就過來把那粗木砍掉了。
葉秀晴望著二丫娘,道了聲謝,有些尷尬,不知道要講些什麽。葉秀晴隻好一直低頭割著草,手被劃傷,也不在意,本來就不是千金,做久了就習慣了。但奇怪的是,二丫娘也一直在葉秀晴旁邊割著草。
“剛才,對不起!”
葉秀晴驚異地抬眼,看向二丫娘,只見二丫娘從脖子到臉上,漸漸染成粉色,見葉秀晴呆呆地望著,有些惱羞成怒地說:“還看什麽!趕緊做活兒,被抓到就麻煩了。”二丫娘看看那些管事兒的人,發現他們並沒有看向這邊,才松了口氣。
看二丫娘那麽害怕那些人,恐怕是非常嚴酷的懲罰吧。
二丫娘一邊低頭割著草,一邊不經意地說:“不要想著在這裡逃跑,雖然看上去只有兩個人看著我們,但是外圍會有一支隊伍,專門抓那些逃出去的人。曾經有人試過逃出去,但很快就被抓回來了。他被那些人捆綁在大堂中央大正午的,太陽最為炙熱了,那些!那些人竟一片片地割他的肉,切成薄片放在地上烤著吃!”二丫娘眼裡慢慢透露出恐懼,淚光點點,二丫娘閉上雙眼,又說道:“我到現在,夜裡都會夢到那痛不欲生的像野獸一般的慘叫聲和那些陰森殘暴的笑聲。”
葉秀晴拍拍她的肩膀,就若無其事地割草了,這時候,無聲勝有聲!她或許只是要一個途徑去發泄。
這兒的環境並不怎麽好,即使開墾出來也很難種糧食,建房子的話,這兒比較空曠,夜來風也大,不適合居住。
那麽他們要開發,難道?!葉秀晴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想想議事屋的構造,野心真大!不過如果光有野心,沒有實力的話,那就沒有威懾力,如果他們的實力遠遠比如今要強大的話,他們此行凶多吉少。葉秀晴一個不留神,在手上割了一個大口子。血源源不斷地流出來,葉秀晴放下鐮刀,試著用手絹按住傷口,但是用不了多久,整條手絹都染紅了,有些血順著手臂流到地上,從一個小圓點漸漸變大,傷口也開始疼痛,葉秀晴的手顫抖著,嘴唇也變得蒼白。齊頌之忙中看了一下葉秀晴,發現她直直地站著,雙眸低垂,緊咬著嘴唇,好像在隱忍著什麽。
齊頌之直覺不對勁。
他不經意地往她的那個方向走去,近一看,地上有點點血跡,而血跡的來源,竟是葉秀晴的手,雪白的手臂上留著兩條血痕,形成鮮明對比,一個殘缺之美。
齊頌之急切地走到葉秀晴身邊,看著那血肉翻飛的劃痕,無數譴責的話都悉數吞進肚子,唯獨剩下一句“沒事!”
齊頌之此舉也引來了他人的注意,但此時已顧不得什麽,齊頌之橫抱起葉秀晴,飛快地往管事兒的那些人走去,焦急之色盡顯臉上。“大人,實在抱歉,我內人不小心在勞作的時候割傷手了,要立即處理,可以通融一下嗎?”
那些人漠然地看看葉秀晴的傷口,撇了撇嘴,繼續說他們的,無視了齊頌之的話。葉秀晴見此,看著那些面目可憎的嘴臉,也來了脾氣,有氣無力地跟齊頌之說道:“算了!死不了的,不要求他們。”
“閉嘴!”齊頌之頭一次如此生氣地跟葉秀晴說話,葉秀晴立刻閉上了嘴巴,把頭耷拉在齊頌之的肩膀上,眼不見為淨。葉秀晴覺得自己越來越無力,身體的熱量越來越少,眼睛有些無力的閉上了,原來,眼皮真的會有千斤重。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因為這個意外“割脈”而死,也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齊頌之見葉秀晴昏迷了,更為著急,額頭不斷滲出汗。齊頌之看著懷裡蒼白的人兒,咬咬牙,眼神更為堅定,看著那些人,直直地跪了下去,低下了那高貴的頭顱,哀求道:“大人們,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內人。今後做牛做馬,報答您們的恩情!”
那些人之中有一個目露不忍,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看到眼前這個男人做到這個份兒上,也確是情真意切。二丫娘此時也上前哀求道:“唉喲,大人們!行行好唄~咱們都那麽配合,那麽勤奮,不都是因為您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嘛!咱們都在默默地報答著您們的細心照顧呢,如今,這位小婦也是乾活太賣力,才不小心弄傷了,現在這情況,恐怕是不好吧!大人胸襟如此寬闊,想必會好好地待她的吧?”
那些人被二丫娘的一番話哄得輕飄飄的,再加上之前的惻隱之心,也就同意了。
他們一個留在原地,另外一個帶著齊頌之他們去寨中找大夫。
齊頌之把葉秀晴抱到醫館裡,便被勒令回去做活兒,齊頌之一望三回頭,見那人不耐煩之後,才賠笑地走了。
那人用手裡的皮鞭隨意地鞭打著路邊的野草,發出“簌簌”的聲音,野草被打得東倒西歪,殘敗不堪。
“大人,我什麽時候可以去見我的媳婦兒?”齊頌之實在放心不下,那鮮血直流的情景觸目驚心,使人不安。
“你乾完活兒就可以去啦。不過,那大夫是個脾氣怪的,除了病人,很少會讓人接近他的居所,所以啊,還是等你的媳婦兒回家吧。”那人無聊地吹起了口哨,忽地又猥瑣地湊向齊頌之那邊,問道:“唉,小子!你跟你娘子感情看起來好好啊,那叫什麽,什麽伉儷情深的,對,就是這個!”
齊頌之眼睛閃了一閃,低聲說道:“嗯,我和夫人……的感情很好!她是我的開心果。每當我失意落魄時,都有她的陪伴……”這算是喜歡嗎?喜歡看著她笑,喜歡她蠢蠢的樣子,喜歡她被氣得鼓起腮幫子卻不能反駁,喜歡她在他的背後做小動作……不知不覺中,他的生活裡都有了葉秀晴的身影。此時齊頌之已經不再想葉秀晴是否是上京派來的人,是否有什麽目的,他只知道,他好像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可愛萌蠢的女人。
既然如此,那就敞開心扉,讓自己放縱一次,去喜歡去愛吧!齊頌之望著藍天白雲,呼吸著帶著花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腥味兒,安詳美好,只希望,丫頭也安詳。他相信,丫頭是不會那麽容易被打敗的,他們還沒一起破案子,還沒回府,他還沒放她自由呢。
一天的勞役完畢,齊頌之擦擦頭上的汗,拿著錘子放回分配處,就往家裡走去。二丫娘追了上來,問道:“小子,秀晴那丫頭怎麽樣了,嚴重不?”
齊頌之搖搖頭,淡然地答道:“不知道,那些人不給停留,聽說大夫也不會讓病人家屬去看望,不過,我相信那丫頭是命大的。”
二丫娘聞言,點點頭,提議道:“雖然如此,但是你可以給小圓娘提個信兒,讓她弄關系,讓那丫頭好過點兒。”
齊頌之點點頭。二丫娘見齊頌之不願多說,以為他是心情不好,也就沒再提,她讓齊頌之先到她家,拿了小菜棵後再走。齊頌之也順從地跟著二丫娘走了。
是夜。
一道身影趁人不注意,翻牆而入。對著一間還留有一盞燭光的屋子輕輕地、有節奏地敲了敲門,沒多久,門打開了。來人踏出屋子,相協一起走到另一個屋子。
“你怎麽來了?有什麽情況嗎?”一道清澈的女聲問道。
“那丫頭勞役的時候不小心弄傷了,情況有些嚴重,現在已經去……救治了,但是不允許去探望,也不知道她在裡邊怎麽樣,所以我想你能不能疏通一下關系……”低沉的男嗓音緩緩傳來。
女人正色道:“好,我盡力而為,上頭最近好像有什麽事情要做,你們要小心一些,不要暴露了身份,現在夜查頻率也多了很多,沒到必要時候,不要輕易見面。”
“好!”說完,那道身影又快速地走了,沒帶走一絲塵煙,倘若女人的位置沒有改變,想必沒人會覺得,今晚來過這麽一個人。
他們是誰呢?當然就是救“妻”心切的齊頌之和他的合作夥伴小圓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