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秀晴進門的時候,一大一小兩隻正玩得興起。二丫整個人都趴在了齊頌之身上,一隻手高高舉起,想要抓住那隻蚱蜢,而齊頌之此時也展示了不同的一面,他總是躲閃著捉弄二丫,不給二丫拿到。看得出來,齊頌之其實挺喜歡小孩子的。
他們玩累了,終於歇了下來,但是二丫還是坐在齊頌之的大腿上沒有下來,齊頌之也沒有要放下她的意思。二丫自個兒玩著剛得來的“勝利品”玩得不亦樂乎。
葉秀晴和齊頌之對望一下,然後葉秀晴坐在二丫的對面,輕柔地對她道:“二丫,你認識小圓嗎?”
二丫聞言,立即停下,抬頭興奮地說道:“嫂嫂,你也認識小圓嗎?她怎麽不來找我玩兒呀?二丫好無聊。”
葉秀晴被問得措不及防,這小孩跟小圓不一樣的是,小圓比較含蓄害羞,二丫超級活潑開朗不怕生,還有點傾向於話癆。葉秀晴愣了一下,反應道:“噢!小圓最近有些忙,她不是不來找你玩,她有空就會和你玩的了,而且,你也可以去找她呀。”
葉秀晴自認為無意的一句話,卻讓二丫眼神黯淡了一下,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玩著手裡的蚱蜢,和之前那個神采奕奕的二丫判若兩人。葉秀晴帶著詢問地看著齊頌之,同樣在對方的眼裡看到迷惑。
齊頌之摸著二丫滑溜溜的黑黢黢的頭髮,“怎麽了二丫?你不喜歡找小圓玩嗎?”溫柔的低嗓音傳來,就像溫暖從背後慢慢的包圍過來,讓人不禁放松精神,忘卻苦惱,有點低啞的,卻帶著說不出魅惑,每個字從他的薄唇中吐出,顯得很穩重,給人一種安全感,感覺很踏實。
二丫還是精神頹靡,但比剛才不肯說話的好了點兒,她慢慢地把蚱蜢撕碎,沉悶地說道:“不是!二丫不可以去找小圓的,娘親不給,我……我去找小圓,會有不同的壞叔叔打二丫的。他們不給二丫過去,說二丫‘卑賤’,是‘賤人生的孩子’。”說到後面,二丫抬起頭望向齊頌之,向齊頌之控訴著那個阻止她和小圓玩的“壞叔叔”。“每次這個時候,娘親都會很傷心,還會跪下求他們,他們也會打娘親,我不想娘親受傷,痛痛的。”二丫說著說著,眼眶漸漸變紅,淚水強忍著,要滴不滴的惹人憐惜。
葉秀晴看著只有四歲大的孩子,這麽快就得忍受和接觸大人間、社會中的醜陋的一面,以及小小年紀就懂得保護娘親、心疼娘親,懂事得讓人心疼。
葉秀晴變法似的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糖果,拆開遞給了二丫,這還是葉秀晴無意中發現的,估計是和齊語嫣去遊玩的時候買的吃剩下的。二丫含著糖果,雙眼享受地眯了起來,饜足極了,活像一隻偷腥的小菊貓。
齊頌之雙眼閃爍了一下,試探性地問:“二丫,你知道為什麽在這片地方那麽少人走動嗎?哥哥和嫂嫂走過來的時候什麽人都沒有。”
二丫一臉狐疑地看著齊頌之,感覺像看著一個上課不認真聽講的學生,頗有些小大人的意味,搖頭晃腦地說了起來:“我們這裡是貧民窟啊,什麽壞人都有,而且,這裡很多痛痛,很多大人小孩子都臉變得紅紅,嘴巴吐泡泡,然後一直抖動,到最後便娘親就會說那個人在痛痛著。”二丫年紀尚小,很多詞語無法表露出來,只能用肢體語言表達,看到葉秀晴他們疑惑的表情,就會更急切,試圖說服對方,理解自己。
從這個方面上看,二丫實際上是一個缺少呵護和溫柔的對待的孩子,一看到他們的表情不自然,就會加速語氣,情緒更為激動,一遍又一遍地試圖說服和讓對方明白。
葉秀晴聽到二丫的描述,覺得好像一種傳染病,至於是什麽,葉秀晴說不上來,現代技術發達,很多傳染病已經被攻破,不再具有威脅力。但是這是落後的古代,天災人禍,總會是一場大災難,除了被動地承受,幾乎沒有辦法抗衡大自然的威力。
葉秀晴顯得有些著急,緊抓著二丫問東問西的,可能情緒外露太多,嚇到了二丫,二丫哭著要掙扎走開,看著葉秀晴情緒越來越激動,齊頌之皺皺眉,當務之急先扯開了葉秀晴死命抓著二丫的手,都有瘀青了,齊頌之抱緊葉秀晴,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安撫著她。
等到葉秀晴穩定下來的時候,二丫已經是滿眼恐懼地望著葉秀晴了,葉秀晴一靠近,就躲得遠遠的,緊緊地包著自己的手。最後邊,二丫繞了一個大圈,匆匆說了一句“我……我要回家了。”便逃也似的跑了,小螺圈腿兒“啪嗒啪嗒”地跑著,齊頌之喊也不回。
葉秀晴愧疚地望了望齊頌之,反應過來他們此時的姿勢很曖昧,葉秀晴紅著臉推了一推齊頌之的胸膛,說道:“我好了,對不起,總是添麻煩。可是,我覺得,二丫說的那個……”見齊頌之臉色未變,繼續道:“很像是瘟疫。而且看樣子不像是突發的,而是長期存在的,只是被隱瞞了,還沒有擴散。”
齊頌之皺皺眉,思忖片刻,說道:“如果你的假設正確,那麽,小圓娘很大可能也不知道這個事情,那麽知道真實狀況的只是少數人,倘若蔓延開來,後果不堪設想。”
齊頌之斂了斂神,下結論道:“這是一件大事。我們現在很危險,到時候我會想辦法通知阿吉,送你下山,你不用再參與了。”
葉秀晴不依,“我已經參與其中這麽久了,怎麽可能說走就走?說放棄就放棄?而且,就算要走,也要一起走,我葉秀晴可不是逃兵!”臨陣逃脫,那樣子就不是她了呀,而且,她也不是為了生命而拋棄同伴的人,反正,她這條命也是撿來的,得之她幸,失之她命!
見齊頌之還要還要再勸,葉秀晴立刻把桌上的水遞給他喝,不讓他有說出口的機會。齊頌之看著葉秀晴如此堅定,也就作罷。不過,他知道,他對葉秀晴不一樣了,從前只是把她當作有趣的寵物,之後是交易夥伴,如今,說不上來那種感覺是什麽,但是,卻要比之前的關系都要直接、純真。
葉秀晴還是放心不下,提議道:“二丫只是個小孩子,可能很多東西在她看來都是放大了的,或許事情不是我們猜測的那般,我們不如去拜訪一下鄰居,問一些情況?”不過,之前小圓娘有提醒過不要輕易和這些人接觸,小圓娘說得比較隱晦,沒有透露些什麽,小圓娘其實是不是知道些什麽的?她是真心幫助我們的嗎?
葉秀晴一連串的問題堆在心裡,但她沒有問出來,因為她下一刻就有了答案:小圓娘不可能出賣他們,小圓是她的血、她的肉,她要出賣他們,就等於置小圓於不顧,作為一個深愛自己女兒的母親,不可能做這麽不理智的事情。假設二丫說的那些症狀真的是她想的那樣的話,可能就是貧民窟裡的人故意隱瞞或是高管為了抑製情況再一步惡劣而采取的措施。
現在的葉秀晴學會了獨立思考,遇到事情不再是先問別人,而是自己思考一番再作定論,把主動權把握在手上,不再被別人的思維牽著鼻子走。
齊頌之想了想,也同意了。小圓娘說的固然安全,但是這樣對於案件的處理並沒有幫助,唯有更多地了解這裡的情況,找到更多的人幫助(畢竟這裡很多人都是當初被擄走的,並非自願的),眾人拾柴火焰高,這樣子團結一心,才能讓案件盡快結束,還鎮子一個安寧,百姓一個安樂之所。
“我們要出去認識人打探消息,一定要先說好自己的身份和來歷,一定不可以穿幫,否則舉步維艱。”如此,齊頌之和葉秀晴細細斟酌一番,把之前的漏洞或是不嚴謹的地方都修補完善。
葉秀晴理了一理衣服,看著打扮沒有問題之後,他們才關門出去。齊頌之記住“家”的大體位置,便指引著葉秀晴走了起來。他們住的地方有些偏僻,周圍也有茅屋,但是似乎年久失修,已經沒有人居住了。所以,周圍也就只有齊頌之他們兩人住這兒。走了一會兒,幾乎都像是沒人住的痕跡,在他們要放棄的時候,一個角落突然傳來說話聲。
“你們想怎麽樣?我讓你們抓一個人都抓不到,要你們何用?虧我還刻意安排你們外出!”一個驕橫的女聲,飽含著怒氣,似乎在訓斥著誰。
“小姐,對不起。實在不是在下不給力,這只是……只是在您說的地方並沒有人住過的痕跡啊!”一個諂媚的男聲隨之傳來,葉秀晴偷偷看過去,一個男人向著一個穿著豔麗的女人點頭哈腰,請求著原諒。
咦?那女人不就是瑩飛嗎?她怎麽也會在這兒?
“廢物!一群廢物!再給你們三天時間,倘若還見不到人,你們也不用回來見我了,本大小姐從來不養無用之人!”瑩飛說完,斜眼看了男人一眼,一臉蔑視地走了。
在瑩飛身後,那男人還是一副任勞任怨、畢恭畢敬的模樣,等瑩飛一走,男人臉色一變,一臉嫌棄地朝瑩飛走的方向“呸”了一口唾沫,鄙視道:“哼!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不過是別人的婊子一個!還大小姐?不怕笑掉大牙。等有朝一日小爺我飛黃騰達,我讓你好看。”男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走了。沒有絲毫的警惕,似乎並不擔心會有人經過。
等男人徹底走開之後,葉秀晴他們才走來。捋了捋思路,他們還是暫且把瑩飛的事情放下,先做眼前事。只是,齊頌之若是知道今天的決定會帶來之後的一系列事情,是否還會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