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戌時,南宮擎才醒來。
渾身肌肉酸脹無力,稍微動一下都痛的厲害,南宮擎更覺得腹中饑腸轆轆,忍不住開口發出一聲低吟。
“哎呀,太子殿下醒了!太子殿下醒了!”頓時,旁邊就響起一個公鴨般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陣腳步聲,伴隨著雜亂的人聲傳來,南宮擎才發現竟然是父皇身邊的李公公帶著兩名太醫,正伺候在床榻旁。
太醫小心而急切的問:“太子殿下總算是醒了,可覺得身體有什麽不舒服?”
李公公在旁邊忙不迭的道:“太子殿下,陛下和娘娘可擔心你了,知道你在楚王府門口昏迷,直接就過來了。陛下和娘娘剛回宮一會,讓老奴和太醫們候著,若太子殿下醒了馬上就回報。太子殿下,你沒事了吧?”
太醫把脈片刻,臉上露出了笑容:“李公公可以回陛下的話了,太子殿下沒有大礙,只需要再調養幾日就好。”
李公公笑逐顏開,躬身道:“那太好了,雜家這就回去稟告陛下,免得陛下和娘娘擔心。”
匆匆退下,房中只剩兩個太醫,南宮擎艱難的拍了拍有些昏沉的頭部,這會才有機會說話:“本王這是在哪裡?”他看著周圍有些陌生,但又聽說父皇和母后都來看他了,一時也不能確定自己身在何處。
其中一個太醫回道:“太子殿下現在在楚王府。”
另一個太醫道:“殿下之前昏迷不醒,臣等不敢隨意移動太子殿下。”
原來他還在楚王府?一想到這裡,南宮擎翻身而起:“洛姑娘……洛姑娘呢?我要見她!”再也忍不住了,他千裡迢迢回來,就是為了見她,問一問究竟是怎麽回事。之前他縱馬三天三夜趕回來,可才剛剛看見她,就體力不支暈了過去,這會他醒來了,頓覺一刻也等不了。
“太子殿下不可!”兩個太醫趕緊阻止:“您剛剛才醒,這會正是身子虛弱的時候,千萬不能……”
話沒說完,南宮擎已經一把推開了太醫,掙扎就要下床。太醫慌忙上前攔著,南宮擎本來剛剛醒,腹中還饑餓,勉強睡了一天恢復了點點精神,這一下動的太激烈,當場就從床榻上滾了下來。兩個太醫沒接住,驚得連呼恕罪。
正當南宮擎滾在地上的時候,一個清麗的聲音傳來:“太子殿下醒了是吧?”
一聽這聲音,南宮擎腦子裡嗡一下響了,如此狼狽的時候,居然被心上人看見!他此時身體趴在地上,一隻腿吊在床邊,另一腿還在被子裡,如此尷尬的姿勢……他甚至稍微抬頭,能夠看到眼前一襲輕紗羅曼的白色裙擺,隱隱可見小巧的繡花鞋尖。
洛青鸞也沒有想到一進門就會看到如此一幕。
她聽說南宮擎醒了,就來看看他。他之前昏迷不醒,她也沒給他治療,因為明白並無大礙。這會醒了,南宮擎難免有些虛弱,還要給他調養一下身體,可她沒想到南宮擎如此著急,才醒過來就想到處跑。
“還不快扶太子殿下起來。”洛青鸞一出聲,兩個下人立即上前,配合太醫將南宮擎扶回床上。
“見過楚王妃。”兩個太醫恭恭敬敬的給洛青鸞問安。
南宮擎本來直勾勾的盯著洛青鸞,聞言聽得心頭一顫,楚王妃……他心心念念的洛姑娘已經是楚王妃了!不過才短短三月,他一直以為萬無一失的,可沒想想到她竟然嫁給了納蘭夜,還是父皇賜婚!
滿心思的疑問湧了上來,南宮擎更是急不可耐的想要知道答案,他撐著床頭,竭力低喝道:“其他人退下去,本王有話單獨和洛姑娘說。”
雖然感覺太子殿下對楚王妃的稱呼有問題,可太醫根本不敢糾正,和幾個王府下人退下了。
早已經知道南宮擎要問什麽了,可洛青鸞從一開始就對他無意,雖然對南宮擎這份心思有些感動,但不愛就是不愛,何況她已經嫁給納蘭夜了。
“太子殿下,我給你把把脈可好?你剛醒,身體還需要調養的。”洛青鸞裝作不知,故意給他把脈。
想說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但南宮擎見洛青鸞就在身邊,而且一副關心的樣子,手還是伸了出去。下一刻,一隻柔軟溫香的手覆蓋在他手腕上,南宮擎勉強壓下的激動又有些上來了。
“洛姑娘,我……”
洛青鸞淡淡笑道:“太子殿下長途奔波,勞累過度,雖然已經睡了一夜,但還沒法完全恢復。你若信我,我給你開個方子,照著吃三天就差不多了。”
軟語輕言,淺笑盈盈,那張清麗絕倫的面孔近在咫尺,似乎還有一股若隱若現的芳香傳來,南宮擎有些恍惚了,木然的點頭:“好,我信你。”
洛青鸞道:“那我去開藥,太子殿下稍等。”
她剛要起身,南宮擎驀地眼神一動,生怕她遠離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道;“洛姑娘!”
身形頓住,洛青鸞的目光落下,看著南宮擎抓住她的手腕,後者卻似才反應過來,戀戀不舍的松開,訕訕道:“對、對不起,本王一時失態,洛姑娘不要見怪。”
“太子殿下興許不知,我已經嫁給楚王納蘭夜,不再是以前的洛姑娘了。”洛青鸞收回手,然後看著他道:“你應該叫我一聲楚王妃。”
楚王妃!
楚王妃!!!
南宮擎早已忍的不能再忍的情緒驟然爆發了,他猛然道:“明明母后答應了我,會找父皇將你賜婚給我,為何你會嫁給納蘭夜?洛姑娘,為什麽,你告訴為什麽?是不是納蘭夜強迫你了,還是父皇胡亂賜婚,你告訴我啊!”
如此激動,如此急切,洛青鸞才發現自己將南宮擎對她的感情看得有些淺了。
南宮擎已經知道她嫁給納蘭夜了,已為人婦,可沒想到他還不死心。難道她要說自己是被逼的,他還要去找納蘭夜或者皇帝鬧嗎?他真對她愛到了如此地步?
“太子殿下,你冷靜點。”
洛青鸞發現不說不行了:“皇上沒有胡亂賜婚,納蘭夜也沒有強迫我,你不要想多了。”
南宮擎手一頓,不願相信:“真的沒有?那……那你怎麽這麽快就嫁給納蘭夜了?”
完全不可想象,他離開的時候,洛姑娘好像沒見過幾次納蘭夜吧?她從來就不喜歡他,反而對自己很是溫柔。而且他感覺納蘭夜也對洛姑娘冷言冷語,還幫他分析如何才能成功娶到她。若不是聽了納蘭夜的話,他怎麽會前往邊關震懾北越?
驀地,南宮擎想到了什麽,難道這根本是納蘭夜設計的?
若非如此,為何納蘭夜之前在他面前表現的對洛姑娘如此冷漠,但他才離開,納蘭夜就娶了她?若說其中沒有問題,他絕對不相信!
“太子殿下若是沒事,我就讓人去幫你抓藥了。你身體不好,就留在王府養幾天,等恢復了再說吧。”洛青鸞忽然出聲,打斷了南宮擎的猜測。
越想越不對勁,南宮擎忍不住問道:“洛姑娘,我……”
“太子殿下請叫我楚王妃。”洛青鸞提醒道。
“洛……楚王妃。”當這個稱呼喚出口,一股酸澀從南宮擎心頭冒出,心情無比沉重。她讓他稱呼她為楚王妃,這就證明她承認了這個身份,她願意嫁給納蘭夜。而且看她的神情,並沒有被強迫的樣子,南宮擎越看越難過,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就算他去問了納蘭夜,那又如何?
他們已經成親好幾天了,什麽都晚了。
看著洛青鸞娓娓交代下人,照著藥方抓藥,應該如何熬藥等,都說的仔仔細細,她聲音那麽輕柔,溫柔的就像一株解語花。只可惜,她再也不是他的了,這輩子,她已經成了別人的妻子。
交代完後,洛青鸞轉頭看著南宮擎,見他有些魂不守舍,低垂著頭無精打采的樣子。心中多少猜到了什麽,但她也不好安慰,她總不能告訴南宮擎自己和納蘭夜只是表面夫妻,實際上什麽都沒有吧?
南宮擎人不錯,身為太子卻沒有皇室子弟的紈絝和不學無術,更不仗勢欺人,的確有未來明君的架勢。只可惜,她不喜歡他,他對她再好她也不喜歡。二人頂多是朋友,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別的。
“太子殿下稍等一會,藥馬上就來了。”洛青鸞出聲道:“你先休息一會,有什麽事吩咐下人就好。”
眼看著洛青鸞就要離開,南宮擎忽然開口:“等等。”
洛青鸞回頭:“太子殿下還有什麽事?”
“洛姑娘,我……我想你一個問題,不知道你……”南宮擎吞吞吐吐,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有什麽話盡管說。”洛青鸞淡笑道。
似乎她的話給了南宮擎幾分鼓勵,他猶豫了片刻,終於道:“洛姑娘,你愛納蘭夜嗎?”
微微一蹙眉,洛青鸞沒想到南宮擎會問這個問題,愛不愛納蘭夜,他真這麽在乎?雖然她知道自己並沒有愛上納蘭夜,但如此告訴南宮擎,似乎不太合適,反而像在暗示什麽。
她笑道:“我既然嫁給了納蘭夜,他就是我的夫君,不論發生什麽事,我們都會好好的。”
南宮擎頓時面色一黯,良久沒有說話。等他再次抬起頭來,面前已經沒了洛青鸞的身影。他坐在床上,糾結於心,輾轉難安,好半天緊握的拳頭才漸漸松開。
晚了就是晚了,無論他再說什麽已經沒有可能了。她既然喜歡納蘭夜,願意和他一輩子,那他也希望她幸福。
“洛姑娘,你一定會幸福的,我保證!如果納蘭夜對不起你,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南宮擎神情凝重,默默的發誓,將這份還沒有說出來就枯萎的情愫壓在心底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