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禦書房。
東宛帝一臉愜意的批改著手裡的折子,批一本,心頭的愉悅就上升幾分,禁不住狡黠的眯了眯眼睛。
最近各城對暗夜堂分舵的拔除情況讓他很是滿意,幾乎所有的城池都成功拔除了差不多全部的暗夜堂分舵,其余沒找到的更是躲藏起來,猶如過街老鼠一樣,這讓他心頭大快。
天下誰人不知暗夜堂是楚王納蘭夜的一大利器,各路江湖勢力都對暗夜堂多存忌諱,畢竟就沒有他們打聽不到的消息。
作為一國之君,能拔除境內的暗夜堂分舵,東宛帝自認做了件絕妙的大事,此刻隻覺得自己簡直英明神武,堪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代明君。
東宛帝手下的大太監萬春察言觀色,憑借多年經驗,覺得此刻稟報或許正好合適。”
萬春躬身行禮:“陛下,老奴有事稟報。”
沉浸於自我欣賞的東宛帝回了神,略微收斂臉上的得意之色,他做回威嚴之態:“何事?”
“兵部尚書大人求見。”萬春覺得自己對得起收的那副銀子了,尚書大人也是走霉運,接了個這麽爛的消息在手裡。
陛下一向不愛聽壞消息,但凡知道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必會生氣。只有趁著陛下心情還好的時候,或許還能僥幸躲過,比如此刻。
“宣他進來。”東宛帝的直覺告訴他不是什麽好事。
“奴婢遵旨。”萬春緊步走到禦書房門口,端出大太監的架勢,沉聲道,“召兵部尚書覲見——”
苦命的兵部尚書大人疾步進了禦書房,不忘衝萬春感激一笑。
“吾皇萬安。”兵部尚書跪地行君臣大禮。
“免禮。”東宛帝端坐上位,“何事有稟?”
“回陛下,是……楚王經手訓練的那群禁衛軍,他們聯名上告楚王濫用職權,無故打罰手下士兵。”
兵部尚書也覺得他很苦逼,好好的做著官,事從天上來。關鍵是鬧事的那群祖宗一直待在他的尚書府,還不肯走!!
不知道納蘭夜做了什麽,讓這群平日裡任打任罵的蠢兵竟有如此反抗。
“納蘭夜濫用職權?”東宛帝不是很意外的樣子,隨口道:“哦?無故打罰手下士兵?”
“稟陛下,正是。”兵部尚書恭敬道,“那群將士如今聚在我尚書府,不肯離去,說非要給他們一個說法不可!”
“愛卿怎麽看?”東宛帝先問了兵部尚書的想法。
那兵部尚書也是個人精,仔細觀察皇帝的神情後,他大著膽子道:“臣以為,這楚王並非真心替我東宛練兵!”
“哦?”東宛帝故作深沉的一停頓,“愛卿也如此認為嗎?”
“臣鬥膽猜測,”兵部尚書一看這事兒穩了,膽子大了起來,“這楚王來我東宛是另有所圖!”
“哼!真是楚王之心,昭然若揭!”東宛帝怒而拍桌,“朕這便宣他納蘭夜來問個清楚!如此心腸歹毒之人朕何能容他!”
東宛帝似乎自動忘記了,是他先招惹的納蘭夜,他拔除了納蘭夜的暗夜堂這麽多的分舵,依納蘭夜的脾性,怎麽可能不報復回來?
只是當場的人沒有敢提醒他的罷了。
不單不敢提醒,兵部尚書大人還在拍東宛帝的馬屁:“陛下英明!”
東宛帝大手一揮:“宣楚王納蘭夜!”
既得東宛帝召見,納蘭夜便施施然的去了。同行的是四個貼身護衛,洛青鸞、冷離、袁興,還有永安。
簡直陣勢洶洶。
在禦書房裡等人的東宛帝差點被納蘭夜的氣勢震的一跳,暗自思忱,這納蘭夜莫不是心虛了,不然怎麽帶了這麽多的護衛?!
納蘭夜對東宛帝自然不行君臣禮,簡單的一稽首後,納蘭夜便十分自覺的找了椅子坐下了,猶如自家的楚王宮一樣自在。
東宛帝臉色鐵青,卻只能按捺住怒意。
洛青鸞暗自衝納蘭夜翻了個白眼,這貨正用一種“可惜娘子不能坐下,站著是不是很累”的目光看著她。
這樣很顯眼啊!洛青鸞偷偷示意納蘭夜,稍微注意下東宛帝那難看的要死的臉色,不要囂張的那麽過分啊!
納蘭夜眼神裡滿是“好吧好吧聽你的”的揶揄,他轉向東宛帝,收斂了臉上所有的表情:“不知陛下喚本王來,所為何事?”
“楚王自己做下的事,自己不清楚嗎?!”東宛帝氣極反笑,冷冷一哼。
“陛下此言差矣,本王每日做下許多事,好的壞的都有。”納蘭夜心情頗佳的端起桌上的茶盞,“看陛下一臉問責,本王猜是什麽不好的事被陛下知道了吧。”
“不知本王猜測的可對?”納蘭夜放下手裡沒有動過的茶,眼裡的笑意不達眼底。
東宛帝隻覺得他要被氣瘋:“當初你許諾,自願為我東宛練兵。如今怎麽又做出無故打罰朕的將士這種事情?!”
“陛下是說今日上午軍營發生的動亂?”納蘭夜抬抬眼皮。
“沒錯!你的訓練計劃裡都是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卻趁機扣將士們的津貼,引得眾將士怨言四起!還無故打罰朕的將士,離間軍心!”
“樁樁件件都是事實確鑿!所以你還有什麽話可說?!”東宛帝自認找回了場子,拂袖坐在了他那奢華的龍椅上,冷冷的看著納蘭夜,等他給出個解釋。
“哦?陛下的人是這樣向陛下匯報的?”納蘭夜不無所謂的道。
“他們說的難道有錯嗎?軍營所有將士都是見證,楚王就算不承認……只怕也是賴不掉的。”東宛帝嘴角是殘忍而狡詐的笑。
“本王對他們嚴加訓練的確是事實,但是,這不正是陛下所希望的嗎?!”
納蘭夜涼涼瞥了眼東宛帝,傲色不露自威,“難道是陛下的兵受不了這樣強度的訓練?!”
“你哪裡是在真心訓練他們?!”東宛帝就差拍桌而起,氣的臉色都青白交加,“一刻鍾內,背負一人粗的實木在軍營南北門之間往返跑四十圈?這難道還不是刻意捉弄?!”
與東宛帝的面紅耳赤形成鮮明對比,納蘭夜舉止間滿是輕松愜意:“陛下的兵做不到,不代表本王的兵做不到。”
“什麽?!”東宛帝皺眉,不知道納蘭夜這是什麽意思。
納蘭夜卻不回答東宛帝的疑問,他回頭對袁興道:“袁興,做得到麽?”
“回稟王爺,完全沒問題。”袁興抱拳道。
“永安,你呢?”納蘭夜這次頭也沒回。
“王爺,那是屬下三年前的訓練內容了。”永安炫耀的很低調。
“所以,”納蘭夜這才轉向東宛帝,“陛下所謂不可能完成的訓練,對我手下的人而言,都是輕而易舉的。”
納蘭夜坐著,卻給人一種俯視的感覺,“而且是三年前就能完成的任務。陛下明白了嗎?不是本王在折磨你的將士,怪隻怪陛下的人還不夠強。”
東宛帝明知道納蘭夜是在敷衍他,卻挑不出能反駁的話,只能在那裡兀自難看著臉色。
袁興眼珠一動,落井下石道:“實不相瞞,陛下,王爺手下的人都是如此訓練的。像我們這樣的王爺手下的老人,受過的苦隻多不少,這點兒強度真的不算什麽。”
永安不是怎呼的人,卻也在一邊點頭附和:“王爺是很認真的在幫陛下訓兵的,沒有吃過苦,怎能成大器,難道陛下希望我們王爺練一群烏合之眾出來嗎?”
東宛帝幾乎要氣的嘔出一口血來。
趁著東宛帝氣的說不出話,納蘭夜道:“陛下若還是不信本王,不如請陛下首肯,讓他們兩個露一手?”
不及東宛帝回答,納蘭夜又自答自話道:“袁興永安,還不快給陛下展示一下你們的本事?好替本王證實清白?”
袁興永安齊齊道:“是,屬下遵命!”
東宛帝:“……”
當他是假的嗎?!
不管東宛帝怎麽想,那邊袁興永安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表現自己了。
袁興在東宛帝的書房裡挑了塊兒翡翠的鎮紙,一手握住,另一手用力一擊,再展開雙手,手中已經只剩了粉末。
他嘻嘻笑著撒光了手裡的玉石粉末。
東宛帝震驚,翡翠的硬度是玉石裡最大的,納蘭夜的這個手下卻能用血肉做成的雙手把它攆做粉末!
永安性格比較內斂,他純良的一笑道:“早就聽聞陛下尚武,對武藝頗有心得,小民特送了一塊產自武當山的奇石給陛下,望陛下不要嫌棄。”
什麽時候?!東宛帝大吃一驚,低頭就看見自己的袖角裡夾了一枚灰不溜秋的石塊。
所謂“奇石”啊……
東宛帝無話可說。
納蘭夜的話雖然都是狡辯,聽起來卻似乎有理有據,又有實力高強的手下作證,好像做錯事的人反而變成了東宛帝。
看見自家皇帝吃癟,一直裝作透明人的兵部尚書終於看不下去了,他出聲道:“楚王好道理!”
“嗯?不知這位大人有何見教?”納蘭夜兵來將擋,來者不拒的交往著話鋒。
“楚王既已駐身東宛,就應當為東宛考慮,口口聲稱用心替陛下練兵,卻使得東宛將士軍心渙散,個個不滿之情溢於言表,如此是何作為?”
兵部尚書憤憤道:“既是楚王有理可講,只是,敢問長此以往,軍隊猶如散沙一盤,楚王來日還如何為東宛帶兵出戰?!”
“這位大人客氣了,你才是講的好道理,本王自愧不如。”面對兵部尚書的咄咄逼問,納蘭夜仍是雲淡風輕。
“本王可否能問這位大人幾件事?”納蘭夜果斷轉移了敵人目標。
“楚王但問無妨。”兵部尚書臉上是打了勝仗一樣的倨傲,看的袁興在納蘭夜身後暗暗嗤笑。
納蘭夜渾似是毫不在乎敵人的態度,他余光裡都是身邊的洛青鸞那垂在身側的手腕,納蘭夜的注意力大半放在了那點瑩白上。
“第一件事,陛下派誰練兵?是不是本王?”納蘭夜問的漫不經心。
“第二件事,本王是不是做下過保證,必會認真幫陛下練兵?”
“是……”兵部尚書有些猶豫。
“那麽如此算來,練兵一事是不是由本王全權負責?”
兵部尚書找不到話題重點了:“……是?”
“呵,”納蘭夜冷笑,冰冷的氣勢激得兵部尚書一驚,“那你在這裡多什麽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