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爾嵐十分好脾氣的勸慰紀老太太,周圍的丫頭婆子們見狀都紛紛將心落回肚子裡。在這府上,二姑娘的分量一點不輸給老爺,如同眾人的主心骨一般。只要她鎮定如常,那就沒什麽大事。
蘇谷上前快速的給紀天姀摸了把脈,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松了手,說道:“大姑娘不過是血不歸經,稍加調理便不會有什麽妨礙。”
被氣得吐血這種事,蘇谷見過不少,的確沒什麽大礙,但她照實說出來,讓紀天姀覺得丟盡了臉面,她恨恨的咬牙,卻不敢再多說話。祖母被姨娘害的瞎了眼睛,連同她也被祖母恨的要死,她可不想真被送走做尼姑!紀天姀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忍一忍,她就能風光出嫁,不用再在這個家受氣了!等她攥緊了阮寧,再回來讓紀爾嵐和這個老東西好看!
紀爾嵐瞥了一眼強自隱忍的紀天姀,心中好笑,等她嫁到阮家,就知道什麽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勸及老太條道:“祖母,您還是先回去吧,讓母親處理這些小事。”
事關自己的眼睛,紀老太太果然平息了怒氣,冷哼一聲,說道:“還不把大姑娘關回屋子裡去!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之前是不許出院子,這回連屋子也不能出了,紀天姀氣的渾身發抖。
送走紀老太太,紀爾嵐命人將小芝的屍體從紀如珺的房間裡抬了出來,她看了傷口一眼,沒說什麽,吩咐道:“既然這丫頭如此不知好歹,辜負了三妹妹的菩薩心腸,便將她用席子裹了,扔到亂葬崗埋了吧。”
眾人無限唏噓的看著滿臉是血的小芝,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想不開,好不容易掙了條活路,怎麽又要尋死?一個蘭若閣的婢女跟身邊來看熱鬧的婆子小聲道:“墨玉跑出來的時候,我聽見一句,說是三姑娘要將她退回到二姑娘處置,小芝嚇得要命,說自己沒了活路,就撞破頭死了!”
“二姑娘有那麽可怕?”
那婢女搖搖頭,說道:“不知道,二姑娘的院子密不透風的,誰知道她背地裡是什麽樣的人。咱們府上……大姑娘明裡暗裡都刻薄,二姑娘是個讓人摸不透的,就三姑娘柔順心善,現在竟成了這副模樣……”
那婆子連連點頭道:“你說的是,這三姑娘年紀才多大呢?八成是被嚇傻了……”
下人們的消息傳的風一般快,這些話轉眼就傳到了薛寶月的院子裡,木香滿頭虛汗慘白著一張臉,手腳被牢牢捆在椅子上,中衣上血跡斑斑,傷口似乎還在不斷往外滲著鮮血,她聽見窗根底下有人在說話,細細聽去,臉色愈發白的嚇人。
三姑娘傻了?怎麽會這樣!木香掙扎著挪動椅子,費盡力氣才挪到隔窗附近,問道:“是誰在外面?”
外面的說話聲一頓,緊接著有人說道:“快走快走,這也是個禍害!”
“別走,你們別走,我私藏了些銀錢,只要你們肯把消息告訴我,我就告訴你們銀子藏在了哪!保證你們能拿到手!”木香嘴唇乾巴巴的,一開口便傳來撕裂的疼痛,但她此時顧不得了,快速的把話說了出來。
外面兩人猶豫了一下,低聲商量了幾句,四處看了看似乎沒人注意她們。藍衣婆子眨眨眼,小聲問道:“你想知道什麽?”
木香見二人答應,急切道:“三姑娘怎麽了?外面出什麽事了?”
婆子答道:“二姑娘院子裡那個小芝撞破頭死了,三姑娘小小年紀禁不住嚇,給嚇傻了!”
傳言便是如此,每經一個人的嘴便要變化幾分,此時傳到這,已經將紀如珺有可能變傻的消息給確實了!一旁的灰衣婆子納悶道:“你是大姑娘的人,問三姑娘做什麽!莫不是指望三姑娘心善好說話,想求她來救你?哎喲,我看是不成了,三姑娘那副模樣,八成是好不了了,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木香呆怔在原處,腦中一片麻木,喃喃道:“不可能,三姑娘怎麽會被嚇傻……”一個能指使旁人去殺人的人,能被死人嚇傻?開什麽玩笑!
藍衣婆子聽她在裡面嘀嘀咕咕,不禁催促道:“你說的銀子在哪?”
木香激靈一下回過神來,布滿血絲的雙眼瞪的大大的,趕緊說道:“你們幫我傳個話給三姑娘!我給你們更多!”
藍衣婆子本想答應,灰衣婆子皺眉道:“你不要得寸進尺!你一個奴婢,此時又自身難保,哪裡來的那些銀子,我看你不過是誆我們的!再者,二姑娘說了,三姑娘的病情適宜靜養,等閑誰也不準打擾!想傳什麽話就得過二姑娘那關,我們可不想得罪二姑娘。”說著,她扯著藍衣婆子說道:“走走走,我看她就是在誆騙我們,到時候銀子拿不著還要被她連累。”
那藍衣婆子一聽她的話,心下也懷疑起來,想到二姑娘的厲害不敢在輕舉妄動,朝木香‘呸’了一口,道:“賤蹄子!騙人要下拔舌地獄!”
說罷,兩人拉拉扯扯的走開了。灰衣婆子在月亮門與藍衣婆子分開,朝蘭若閣的方向走了幾步,看見墨玉在假山旁站著,輕輕點了點頭,墨玉指了指腳下的石頭,扭身走開了。
灰衣婆子等了一會,趁人不注意,從石頭地下翻出一個樣式常見的荷包來,掂了掂心滿意足的揣進了袖中。
“回來,我沒有騙你們!你們別走!”這邊木香急急喊了幾句,卻無人再理會。她頹廢的攤在椅子上,不敢相信,三姑娘怎麽會傻了?三姑娘決不會被區區一個小芝給嚇傻了。可轉念一想,那婆子說,二姑娘吩咐不許人打擾三姑娘,難道是二姑娘動了手腳,把三姑娘給作踐傻了?
木香心中咯噔一聲,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薛姨娘橫著眼睛手握著一根荊棘條走了進來:“你方才在叫喚什麽?是著急下去陪李嬤嬤了?”
木香一見薛姨娘便控制不住瑟瑟發抖,眼淚從臉頰滑落滴在傷口上,傳來針刺般的疼痛。“姨娘繞了奴婢吧,奴婢只是個下人,大姑娘的吩咐,奴婢不敢不從。”她心下恐懼,這幾日薛姨娘將她關起來,時時折磨,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完好,原本指望三姑娘會想辦法救她,可現在還能指望誰?
薛姨娘冷笑道:“你與紀天姀不過是半斤八兩,就算你不是主謀也是幫凶!何須推諉!等收拾了你,我自然會想辦法給紀天姀點顏色瞧瞧!”
說著,薛寶月握著荊棘條的手緩緩抬了起來。木香恐懼的看著猶沾著皮肉的尖刺,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再這樣下去,她是絕沒有活路了。“等等!”
“哼,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木香極力使自己鎮定下來,說道:“姨娘想為李嬤嬤報仇,卻也只不過能給大姑娘一點顏色瞧瞧,又能如何?大姑娘很快就要嫁人,她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沒有顧忌,用李嬤嬤的性命來挑撥您和二姑娘。”
薛姨娘錯著牙對木香說道:“這話用不著你來告訴我!”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木香忍著傷口的疼痛,說道:“奴婢有辦法讓大姑娘嫁不成!”
薛姨娘的動作一頓,眯起眼睛,說道:“什麽辦法?”
木香緩了一口氣,說道:“姨娘若想知道,便要還我身契放我離開。”
薛姨娘默默看著木香不語,木香又說道:“說到底,奴婢不過是受人指使,難道薛姨娘沒有指使李嬤嬤她們做過什麽事嗎?”
薛寶月仍舊一言不發,木香咬牙道:“就算姨娘有辦法對付大姑娘,也很怕老爺知道吧!難道姨娘就不想光明正大的出了這口惡氣?”
“光明正大?”薛姨娘來了興趣。她的確要顧忌紀成霖,所以很難讓紀天姀真正吃苦頭。
木香堅定的看著薛寶月,仿佛十分確認自己的辦法有用。她說道:“大姑娘之前曾心儀今科狀元洪晏,三番五次找機會接近那人,還遞了幾次話邀約見面。其中一些證據被三姑娘知道銷毀掉了。但奴婢深知大姑娘的脾性,為了以防萬一,便留了一封信在手上。若這封信流傳出去,大姑娘必定聲名盡毀!”
薛寶月眸光一亮:“今科狀元?不就是求娶二姑娘的那個人麽?”
“對,就是他!”木香現今十分慶幸自己留了一手,這件事誰也不知道。不是她不相信紀如珺,而是以防萬一而已,現在看來,自己是對的!
薛寶月突然‘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木香啊木香,你還真是吃裡扒外!哪個主子若重用了你,也該她倒霉!”
木香受此侮辱,咬唇沒有做聲。
薛寶月想了想,揚聲喚炙兒拿來了木香的賣身契,說道:“這賣身契是紀天姀把你跟如兒交給我的時候拿來的,沒想到這麽快就要交還給你,你比如兒好命!炙兒,把繩子給她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