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爾嵐微微一笑,沒有說話,而是往院子裡的屍身上看去,見他們臉上的紅腫此時都已經消退。說道:“蘇谷調製的這種藥粉當真好用,半點看不出痕跡。”
月息道:“是啊,我已經跟蘇谷姐姐說好了,讓她多給我弄些存著,以備不時之需。”
紀爾嵐讓月息先回空山小築,自己往紀天姀的閨房裡去,見她還在不斷掙扎,想要掙脫丫頭們的鉗製,不由笑道:“大姐姐何必如此。你若再不知好歹,鬧騰不止,我隻好給父親提個醒,讓他送你到庵裡靜靜心。”
“你敢!”紀天姀猛地一把推開木香,木香驚呼一聲摔了個結實。
紀爾嵐笑道:“無關我敢不敢,大姐姐若是真瘋了,父親自然會體恤大姐姐的病情,將你送到一個利於養病的安靜之處。如果大姐姐已經下定決心要鬧下去,可以問問綠楣,也可以跟新近來往密切的燕凌傾打聽打聽,這京中若是誰家有人瘋了,是送到哪處庵堂比較好。”
“你!”紀天姀兩頰的浮腫還沒有消退,熱辣的脹痛感讓她心中的怒火越發膨脹的厲害,然而,紀爾嵐的話卻如同一盆涼水,將她淋了個通透。“你這個卑鄙的小賤人!”
紀爾嵐對她口出惡言的行為完全不為所動,而是吩咐木香帶著兩個小丫頭下去。木香心中怕的要死,早就想離紀爾嵐這個煞星遠點,聽見吩咐,根本沒有去請示紀天姀的心思,帶著兩個小丫頭便出去了。
紀天姀有些心虛,不知道紀爾嵐意欲何為,緊緊盯著她的動作。紀爾嵐輕輕一笑,說:“大姐姐不用緊張,你不知道也沒關系,因為很快你就會明白自己是在與虎謀皮。”
紀天姀的目光在紀爾嵐身上探究一陣,嗤笑一聲,並不回答。然而紀爾嵐接下來的話卻讓她話的心涼了半截。
“我來此,是想要告訴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與燕凌傾共謀我阿娘的性命的事情,早晚會被有心人探聽到,你以為燕凌傾那樣的性情,會給別人留下這麽個把柄麽?如果昨晚深香得手,恐怕一同沒命的,還有大姐姐你。”紀爾嵐冷冷一笑,嘲諷道:“你難道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殺人滅口這件事嗎?”
紀天姀心下一顫,反駁道:“你少在這裡危言聳聽!”
“是不是危言聳聽,一會你就知道了。”紀爾嵐斜睨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紀天姀驚疑不定,一個踉蹌跌在身後的椅子裡。
當時,她還在猶豫不覺,是燕凌傾百般安撫引誘,讓她說的。她一時相信了對方,便將秦氏與紀爾嵐之間的牽扯與她說了,燕凌傾二話不說就決定除去秦氏,毀掉紀爾嵐。這副殺伐果斷,並無多少顧忌的模樣,紀天姀越想越害怕。她心中漸漸開始後悔起來,卻扔僥幸喃喃道:“我會被殺人滅口?不可能!”
京畿衙門的人很快來了,而燕家,則是燕暻與燕凌傾親自來的。
紀成霖看著眼前這一對燕家的天之驕子,有些頭痛,畢竟燕相府不是那麽好得罪的。他將今日早晨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後看著燕家兄妹說道:“府裡有下人認出這位死去的女子,是燕家的婢女,這才命人去告知了一聲,不知二位可有頭緒?”
燕凌傾看了燕暻一眼,沒有做聲,燕暻躬身一禮,道:“紀大人,死去的這位女子正是家妹的貼身婢女深香。昨日家妹從女學回府的路上,突然發覺有五個不明男子正在暗中跟著貴府大姑娘的馬車,因放心不下,便命深香跟去看看,沒想到她竟然與那幾個人一起死在了貴府中。”
他們自然不會說這五名男子是他們燕家的暗衛,反正暗衛一向是無名無姓,在戶部也是無法核實到身份的。既然任務失敗,當然是將燕家摘清就好。至於深香,死了雖然可惜,但也不能讓她拖累燕凌傾。所以,兩兄妹在來之前已經套好了說辭。
紀成霖眉頭一皺,看了一眼紀天姀,問道:“天姀,可有此事?”
紀天姀站在不遠處,正在琢磨燕暻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否能威脅到她。聽見問話,不由緊張道:“天姀昨日從女學回府,並未遇見什麽特別的事情。”
燕凌傾微微抬頭看向她,問道:“據紀大人方才所說,事情被人發現時,紀姑娘是伏在深香的身上的。又是怎麽回事?”
紀天姀被這樣質問,有些手足無措:“我,我不知道。”說道這裡,她忽然想起自己昨夜被綠楣的驚呼聲驚醒,可還沒看見發生了何事,就後腦一痛,人事不知了,她看看燕凌傾,又看看紀爾嵐,有些驚疑不定,一時間啞了口。
紀成霖眉頭一皺,說道:“既然如此,還是先聽聽仵作驗屍的結果如何。”
其他人都沒做聲,算是默認了。
因死者全部都是利刃所傷,仵作很快便給出了答案:“六名死者都無中毒跡象。其中,這五名男子身上全部都是刀傷,傷口與這位女屍手中持有的刀刃基本吻合,而這位女屍身上的劍傷與這幾名男子手持的長劍傷口也基本一致。”
京畿衙門都是辦案的老手,但經手的,一般都是都是平民百姓間案件,像這種官員家中發生命案,都是要交到大理寺慎重處理的,然而,如今死的不過是府上的婢女,他們也無法推脫,只能中規中矩,半句不肯多言,以求不得罪任何一方。
聽著仵作驗屍的結果,燕暻與燕凌傾同時有一瞬的愣怔,深香與這五名暗衛都是燕府的人,怎麽會相互殘殺呢!但這樣一來,就越發證實了之前燕暻對眾人所說的話,燕暻反應很快,連忙自圓其說道:“想必,是深香奮力製服五個歹人,最後自己也重傷而亡。”
而仵作卻搖搖頭,說道:“燕公子,女屍身上的劍傷雖多,但都不致命,她的死因是心口插著的這把匕首。”
眾人都是一怔,下意識往深香胸口的那把匕首上看去。紀成霖頓時色變,紀天姀倒抽一口冷氣,先前她受了不小的驚嚇,哪裡會去注意這些細節,即便是此時她也離屍體站的遠遠的,然而,她此時仔細去看那匕首,驚道:“這,這是……”
燕暻察覺出異樣,問道:“紀大人,這匕首有何特別之處?”
紀成霖死死盯了紀天姀一眼,卻知道此事根本無法隱瞞,以燕家的勢力,根本不用大動乾戈便能查出這匕首的來歷,所以,他沉默片刻,隻好說道:“這是我多年前偶然得來的一把匕首,雖不貴重,但匕首的外鞘雕刻的十分精致,便送給了天姀做生辰禮物。”
燕凌傾眉目一動,突然看向紀天姀說道:“你為什麽要殺深香?她可是來救你的!”
“我沒有!”紀天姀頓時覺得頭目森森,慌亂搖頭,身子一步步往後退去:“你不要亂說,我沒有殺人!”
燕凌傾凝眉看著她,突然想到,如果紀天姀成了殺人凶手,似乎紀府也將有不小的麻煩,紀爾嵐也會跟著深陷其中,她看了一眼燕暻,見對方也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就知道燕暻與她想的一樣,當下說道:“事情已經很明顯了,深香發現異常,跟著這幾個人來到紀府,發現他們圖謀不軌便出手殺了他們,而你卻恩將仇報,趁她重傷之時殺害了她!”
“你胡說!我為什麽要殺深香,明明是你要……”紀天姀說到這裡,猛然頓住,她不能說,如果說出了燕凌傾是來殺秦氏的,自己又是如何知道的?謀害嫡母的罪名她同樣承擔不起!她忽然想到紀爾嵐之前跟她說過的話,冷汗頓時濕透了衣背。
燕凌傾嘲諷的看了她一眼:“怎麽,你沒話說了嗎?”
紀成霖臉色有些難看,出聲道:“天姀,你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嗎?”他明裡是在問紀天姀,實際上卻是想讓紀天姀趕緊把事情解釋清楚。
可紀天姀要如何解釋,難道她還要指著紀爾嵐說全都是她做的?她根本沒有證據!也不會有人相信!她手足無措的看著眾人,不斷搖頭:“我什麽都沒有做過!”
燕凌傾的語氣頗有些咄咄逼人:“深香是我身邊最親近,最得信任的婢女,居然就這麽死了,紀天姀,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紀成霖聞言十分惱怒,他並不覺得紀天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能對人下殺手。卻又沒有辦法證明,隻覺得倒霉透頂!“燕姑娘,雖然相府勢大,可也不能隨便亂說話,天姀有什麽理由要殺你的婢女?”
燕凌傾冷笑一聲,說道:“紀大人有所不知,紀天姀十分記恨紀爾嵐的嫡女身份,一直想要給對方好看,那日在慶安街興樂閣門前,紀天姀攔住我的馬車,想求我幫她對付紀爾嵐。”她不懷好意的看了紀天姀一眼,說道:“這種事情,我自然不會答應,便拒絕了,想必她記恨在心!”
紀天姀頓如五雷轟頂!她終於明白為什麽紀爾嵐說她是與虎謀皮,她木然的聽見燕凌傾又說:“紀大人若是不信,盡可派人去查,這件事情,想要知道真假,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