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京城的牡丹差不多都有了骨朵，零零星星地有幾朵綻放，柳秋暮操持的牡丹宴就這樣開幕了。

  這並不是什麽私密的宴會，而且還要歡迎外國來使，因此無論是不是皇家貴族，只要是三品以上的官員就都可以攜帶家眷參加，比之前的幾次都熱鬧多了，洛裳辭穿著新衣裳，身後跟著元香，兩個人就這樣在花園中閑逛。

  “小姐，你看他們都去別處了，我們難道就在這裡傻傻地看著這半開不開的牡丹花嗎？”元香顯然覺得這些牡丹有些無聊，卻沒奈何洛裳辭看的津津有味，仿佛真的置身於繁複的牡丹花海之中。

  洛裳辭不讚同地看了她一眼，道，“什麽叫傻傻的，我分明是用睿智的眼光來看，你看看這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像不像嬌羞少女，猶抱琵琶半遮面，別有一副美感！”

  聽她說的天花亂墜，可元香卻只是搖頭，表示自己並看不出什麽美感，隻覺得毫無意思。

  其實洛裳辭只是不想跟其他的京城名媛們混跡在一起，她留在這裡，這裡沒人來，也算是落得清靜之地。

  看著元香總想著跟人群走，洛裳辭歎了口氣，心道這丫頭其實也不想讓她成為不合群的拿一個，想的倒是很周全，總是拂了人家的好意，她卻是於心不忍的。

  想了想，洛裳辭抽離了放在欄杆上的手，道，“走，我們去跟著她們。”

  元香心道這是小姐遷就自己，剛想說一聲讓洛裳辭不要遷就她，就聽不遠處怯怯人聲，響了好幾下，自己聽聽，卻是在叫洛裳辭了。

  “裳辭，是裳辭嗎？”那說話的人叫著洛裳辭的名字，邁著小碎步，似乎想快點走過來。

  怎能讓一個蓮步輕移的姑娘為了自己這麽失態，洛裳辭也顧不上看清這人是誰，直接迎了上去。

  那人見她迎了過來，伸出雙手，將洛裳辭的手緊緊握著，又道，“裳辭，我好想你！”

  洛裳辭的原身，因為脾氣不好，人品不好，因此在京城根本就沒什麽朋友，此人與她說話，倒有點兒一見如故的味道。

  迅速地從腦海裡搜尋屬於原身的記憶，洛裳辭也緊握著對方的手，感動道，“聞惠！”

  這是她用盡全力，在腦袋裡找到唯一一個跟洛裳辭關系還算不錯的女性朋友。

  她不是京城官宦世家的孩子，長得雖然貌美可愛，但小時候時常穿著一件粗布衣衫，從京郊來，在城中晃悠。

  而洛裳辭，她恰好是被嫡女們排斥，卻又因為性格原因也不討庶女們喜歡的一朵奇葩，沒有人帶著她玩，她便自己一個人，有時候跟元香說說話，或者自己出去逛街。

  就這樣，她認識了聞惠。

  說來真是難得，當年的洛裳辭竟然沒有因為聞惠的身份而嫌棄她，兩個人做了很久的好朋友，性格溫和可愛的聞惠也給她的童年帶來了很多快樂。

  後來皇宮裡出了什麽事，大規模地杖斃了許多太監宮女，一時間宮裡人不夠用了，就開始像周邊的百姓收購靈巧的少女，帶回宮去好好教導，最後一個個地又成為了新一批宮女。

  聞惠就是這其中之一。

  她弟弟患有重病，無錢醫治，聽說皇宮有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她表示願意為自己的弟弟治病前來，而且日後在宮中做事，說不定還能得到什麽賞賜，到時候也能接濟家裡，不失為一件好事。

  遙想當年，洛裳辭似乎還為此哭了一通，擼下自己手上的鐲子說送給聞惠，讓她拿去賣了給弟弟治病，然而聞惠是有骨氣的，她並沒有接受。

  其實想想，當初她擼下來的破鐲子，說不定連一副感冒藥都抓不起。

  自此之後，聞惠入了宮，洛裳辭又不能總是入宮，兩個人的交集便也淡了，一晃幾年過去，竟然是很久很久都不曾見過面。

  唉，古代就是古代，什麽都不夠發達，兩個人明明就在一座城裡，只不過一個入宮，一個在宮外，可卻是見不到面，說不上話，就這麽慢慢地被疏遠了。

  不過反著說來，也正是因為這個時代通訊不便捷，所以才會有“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這樣的佳句出現，若是大詩人都生在自己存活的那個快餐時代，說不定早就泯然眾人了，哪能寫出什麽好詩來？

  她這樣想著，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握著聞惠的手就不想再松開了。

  這時候再看看聞惠的四周，卻是她為中心，穿了一件淺綠色的立領長衫，脖子上有兩顆精致的子母扣，下身穿著一條同色系的馬面裙，底瀾上繡著繁複的圖樣。

  這可不是一個宮女應有的待遇和打扮。

  洛裳辭想了想，剛準備開口，就聽聞惠先發話道，“裳辭，這麽多年不見，我經歷了很多事情，之前聽說你成了岐珍郡主，我總想著漸漸你，只可惜身份低微，每次你來參加宴會，我都去不成，現在，現在總算是……”

  正說著，聞惠低頭，羞紅了臉。

  洛裳辭也跟著一起低頭，卻發現淡綠色的長衫之下，聞惠身形雖然纖瘦，但小腹卻微微隆起。

  好嘛，原來是懷了龍子！
  “聞惠，你……”

  “裳辭，我們還是借一步說話。”

  聞惠將洛裳辭拉到一處無人的小亭子裡，兩個人雙雙坐下，元香好奇地看著她們，也跟聞惠帶的那幾個小宮女一樣站著。

  聽她細聲慢語地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敘述了個遍，洛裳辭概括為以下三點。

  一，聞惠很幸運，入宮後被分到了掌衣司，司衣的姑姑是個好人，對聞惠她們都很寬容。

  二，因為姑姑的寬容，她們閑暇時間可以隨處逛逛，這一逛不要緊，聞惠便跟秦道恭碰了面。

  三，宮裡嘛，一見鍾情之後總不可能還有什麽訂婚，成親，私奔之類的道理，秦道恭臨幸了聞惠，這些年來，她雖然不是特別受寵，但因為性格討喜，一直被秦道恭庇護著，直到前些日子懷了龍胎，恰好之前懷孕的溫妃被洛雲舒給害死，於是她便順利拿到一個妃位，只等孩子出生後就可以封晉了。

  這可真是小小宮女的逆襲之路啊，聞惠的家庭不會給她絲毫助力，可她卻是這麽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