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顏學著街道上其他男子的模樣,手扇著扇子,邁著外八字的腳步,大步地向龍蛇街方向走去。勝藍則一聲不發,耿直地跟著她的後頭,她也早已習慣了勝藍的性子,雖不多話,但她卻能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總能在畫顏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為她掃清敵人,做她堅強的後盾。她那不輸男兒的一米八的大高個,手持長劍,加之那副天生的冰冷的臉蛋,給人妥妥的安全感。勝藍和馨巧,就如同寒霜和烈日,一個是北極,一個南極,可不像極了畫顏,她便是這兩種極端的總和。
二人穿過熙熙攘攘地龍蛇街道,直徑來到了忘塵樓樓下,正要進門,卻被門前的兩個眼生的的門衛迎面阻攔。只見那二人,一胖一瘦,分別著武士和書生的裝扮,站至門前。那武士穿著黑色短袍,手裡拿著一根黑棍,身材高大威猛,練得一身肌肉。而那書生卻身材矮小瘦弱,白皙的皮膚,稱著白色的布衫,仿佛一張紙片,風一吹就能飄走似的。
畫顏上下打量著這兩人,總感覺對那武士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見過似的對了,他可不就是翻版的史泰龍嘛!看來牧娘的眼光不錯啊,居然招了這麽個厲害的角色。用一文一武,做忘塵樓的門衛,最恰當不過了。
“請二位爺出示會員牌。”
“你是怎麽當差的,連八爺都不認識了嗎?還不快讓開!”勝藍一溜煙擋在畫顏跟前說道。
“恕小的眼拙,只是我二人是新來的,還未見過八爺。我等想著八爺自己定下的規矩,定會備有門牌吧。”那書生拱手客客氣氣地說道。
這小子倒是伶牙俐齒,用一句八爺自己定下的規矩,便輕松地回了話,不卑不亢,既不得罪人,也不破壞規矩。
“小哥說的在理,只因我們今個出門得急,忘記帶了,還請二位小哥行個方便。”
畫顏反手將正要上前的勝藍攔住,耐心地回答道。
“既如此,那就勞煩八爺照規矩從這裡抽取一題。當然,這對八爺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書生側身用手指著門旁牆上掛著的五顏六色的小竹筒,笑盈盈地說道。
“這有何難,你替我抽吧。”畫顏饒有興趣地說道。
書生走至牆邊,順手取下了一個竹筒,從裡面抽出了一張白紙,念道:
“作詩一首。八爺,那請您就景吟詩一首吧,小的為您記在這簿上。”
畫顏聽聞,不覺微微一笑。這肚子裡恐怕當屬詩文最多了吧,況且當初中文系的學霸,還沒掉線呢。
畫顏轉身隨意望了望四周,想起了韓愈的《春雪》,隨即答道:
“新年都未有芳華,二月初驚見草芽。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好,好詩!不曾想,名傳京城的小八爺不僅武能叱吒龍蛇街,居然還懷有高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畫顏尋著聲音的方向瞧去,只見一位身穿黃色大褂,頭戴玉冠的男子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用手裡的畫扇擋著眼前刺眼的光芒,笑著瞧著自己,剛才的那番話便是他所說。畫顏並未答話,隻瞧著此人非常的眼熟,那小麥色俊美又不失剛毅的臉上閃著長長的睫毛,亮晶晶的眼眸,還有那副純真的笑容,似乎都像極了當年的劉車兒,只是要高出許多。再瞧,早春的小雪反射的白光照在他的身上,連投在地上的影子都顯得那麽文質彬彬,搖擺不定的春風隨意地拂動著他的長衫,更將他玉樹臨風的模樣展露無遺,好似從畫裡飄出來的人物。
“小的見過王爺。”書生與那胖武士彎腰拱手說道。
正當畫顏被他俊美的容顏晃得出神,恍惚中聽見那二人畢恭畢敬地喚他為王爺,這讓才她進一步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今年是元熙三年,劉車兒照歷史記錄也早已被封為宜都王,眼前這人跟他又長得極為相像,特別是他那微微上揚的嘴角露出的笑容,都跟當年的他一模一樣,腰間的玉帶上又佩車字的腰牌,看來此人便是劉車兒無疑了,只是這個時候他怎麽會出現在京城?
“見過王爺。王爺折煞小的了,在王爺面前小的豈敢稱大,小的名叫賈英台。不過小小伎倆,讓王爺見笑了。”畫顏微微欠身,低頭拱手說道。短短幾秒鍾的時間自己又多出個名字,賈英台,正合自己此時的身份,畫顏的心裡不禁暗自為自己鼓掌。
“英台兄弟高才,何必過謙呢?今日既有緣相逢,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請得英台兄一同痛飲一二?”
畫顏正要回話,卻見一粉衣粉面女子,從忘塵樓裡婀娜多姿地走了過來,笑吟吟地對她說道:
“哎喲,八爺,盼星星盼月亮,終於讓儂把您盼來了,二樓的雅間為您留著呢。”
“好好好,美人你且先去,我稍後就來。”畫顏見來的人是牧娘,便同樣堆滿了笑容對她說道。
“八爺,你可得快點哦。”牧娘說完,又搖擺著身子,往回走去了。
畫顏故裝流連忘返地模樣,滿意地望著牧娘遠去的背影,她當然知道,牧娘這是在幫她更好的掩飾八爺的身份,她慶幸自己當初偶然在龍蛇街上遇見了牧娘,才能從那惡毒的屠夫手裡將她贖了回來,到如今才會有這麽得力的手下,貼心的姐姐。
“英台兄,這是有要事待辦啊!”劉車兒走上前同樣望著牧娘遠去的方向,笑著對著畫顏說道。
“王爺抬愛,小的本無權拒絕,只是這負了天下人,唯獨不能負了美人呀,王爺您說是吧.”畫顏笑嘻嘻地眨著眼對劉車兒說道。
“哈哈哈,八爺獨愛美酒與美女,人盡皆知,本王又豈能棒槌鴛鴦?你自行便是。”
劉車兒說完,大笑三聲,便踏著闊步進了忘塵樓的大門。
“小的恭送王爺,王爺您玩好喝好,小的下回定擺上數杯請回。”
畫顏大聲地朝著劉車兒走遠的方向說著,看著劉車兒頭也不回,朝自己擺手走遠之後,這才與勝藍匆匆忙進了門樓,往裡屋的左邊上了樓梯,來到二樓專屬的雅間。
畫顏一進屋,便瞧見了獨自站在窗前的牧娘,她似乎還在觀察著窗外的動靜。
“牧娘,忘塵樓還能堅持多久?”
畫顏進屋後,掃了掃身上零星的雪點,坐在茶座旁,獨自斟起茶來。她直奔主題地說道。
勝藍在確定門外無人走動之後,小心翼翼地將房門緊閉,站在屋內警惕地留意著門外的動靜。
“小姐,照現在這種情況下去,一個月的時間恐怕.都怪我沒看好忘塵樓”牧娘面露愧色地說道。
“不能怪你。我知道要經營好這忘塵樓比較艱難,況且學堂和醫館的開支都靠著這裡支出,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小姐,我.”
“好了,不必過於自責,你做得已經很棒了,知道嗎?只是,我們必須得想辦法保住忘塵樓,畢竟一脈牽所有,我們絕不能將這裡放棄!”畫顏將手裡的茶杯緊緊握住,語氣堅定地說道。
“是的!小姐,無論如何,我們忘塵樓上上下下的兄弟姐妹們絕不會離棄小姐的!”
牧娘將她堅定的目光凝視著畫顏,與剛剛出現在忘塵樓下略顯輕浮的女人判若兩人,實際上的她外柔內剛,性子果敢剛毅,豪爽大方。忘塵樓裡的每一個人何嘗不是戴著面紗示人,如此,才更加安然肆意,流露出的情感,反而是他們最真實的反應。
“好,牧娘,立刻出兩張告示,一、招聘領舞一人,要琴棋書畫皆通,樣貌沒有特殊要求,就照我這樣的找吧。二、忘塵樓今晚上的歌舞秀節目前五十位免費入席,茶水全免。今天嘛,該到了我出馬的時候了。馬上召集所有的姐妹,今晚將有一場大戲上演!”
“小姐,這.”
“怎麽了?”
“小姐,這琴棋書畫皆通的倒是不難找,難的是,天下恐再無人能與您這般傾城的容顏相較了”牧娘面露難色地說道。
“這話倒是不假,那就準許降一兩個等級吧,這次絕不能手軟,下重金,才能撈個優品嘛.”
“是!牧娘這就去準備著。勝藍你來幫我。”牧娘說完,對著畫顏欠了欠身,便領著勝藍一同出了房門。
畫顏獨自坐在屋內,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裡的空茶杯,看著窗外漸暮的天空上仍舊下著的零零散散的春雪,淺淺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