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仿佛一夜之間，沉默了不少，看透了不少，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上一世死後重生她倒不是那麽在意了。

  而如今，又覺得，原來了無牽掛是件那麽輕松的事情。

  不然，這一世兒的她也不會如此難過。

  “郡王爺。”大牢的門口，賀仲昶也不知站了多久，他都不清楚此事是否是他釀成的。

  潘素歌的難過從他知曉沈策已死的時候就已經清楚了。

  他去找皇上，去講理，去問為什麽，都做了，可依舊無濟於事。

  那個原本充滿著活力，每天對誰都是笑意棉棉的女子，從平靜如水到面如死灰，也不過是很快的功夫。

  然而，卻都被賀仲昶給看見了。

  他捂著胸口站在那處，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也想要上前，但腳步就停留在了那個位置，躊躇著，未曾想好面對潘素歌。

  已經有獄史發現了他，問候了他。

  他心裡原本是咯噔了一下的，但那個女人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破碎的泥娃娃一般兒，很是脆弱，沒有得任何回聲。

  “素歌。”他輕輕地喚了一聲，那語氣不像是從他嘴裡發出來的一般兒。

  他被皇上囚禁了兩日，關在郡王府，這期間，他無數次想要逃脫，都無濟於事。

  還是溫如玉，暗中爬牆幫著他逃脫了。

  今日才來的這裡。

  “把飯菜端給我。”見得潘素歌沒有反應，便從獄史手中接過那碗加了牛肉的米飯，放到潘素歌嘴邊。

  那女子就連著唇瓣也沒有蠕動片刻，原本透著粉嫩的櫻唇如今起了乾皮，連著半點兒血色都瞧不見。

  賀仲昶的心禁不住又抽痛了一下，他的心為何還在跳動？為何還有感覺？

  這樣的感情，折磨的不止是一個人。

  “吃點吧，吃點才有力氣。”面對潘素歌，仿佛所有的解釋都變得無力，賀仲昶在猶豫了片刻之後，只是說了一句話。

  而潘素歌的目光似是終於有了波動，僅僅是掃視了他一眼，依舊是無神的。

  “別白費力氣了，我吃不下的。”她第一日還咽得下去，為了活著，為了報仇。

  可往後的三餐，十分艱難，以至於她一聞到飯菜的氣息就想要嘔吐，渾身酸痛，胃裡猶如翻江倒海一般兒。

  潘素歌是真的吃不下去，很艱難很艱難。

  她也不知道她這是怎麽了，明明答應自己要好好活著，明明告訴榕月自己不會有事的。

  可這樣的行為同著自殘又有什麽區別。

  但她真的是哀莫大於心死一般兒，難以下咽。

  她為什麽還要活在這裡，一個人……連著她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意義。

  若是說的為了沈策，潘素歌可以信誓旦旦地點頭，不過，她這又是鬧的哪出？
  她苦笑著，心裡酸澀的不得了。

  就連著賀仲昶來了，她也提不起任何精神。

  她最愛的人死了，這一生，最愛的那個人。

  “仲昶，你說他那麽好的人，為什麽老天爺偏偏要這麽對待他？”

  那份感受，無人可以懂得。

  她上一世被毒死，她可以理解，她死有余辜。

  辜負了沈策的感情，做的了外室破壞他人家庭。

  可沈策呢，做錯了什麽？
  她想的剛剛嫁入沈家，沈策對她的關懷，那夜殺豬，沈策對她的維護，後遭遇不測，沈策舍己救她，後戰場殺敵……

  太多了，她記不得了，每一次相處的時間都很短暫，大多數都是在分離的情況下，她思念著他。

  一開始潘素歌很不想承認，她愛上了他，隻以為那是感激，那是報恩。

  直到那一夜，所有的感情都如同洪水猛獸一般兒，一發不可收拾，她才明白，那哪裡是報恩，她早就愛上了他，很深很深的那種。

  她只不過是不敢承認，一直在躲避罷了。

  她就是愚蠢。

  那種感情一旦承認了，就會不斷的蔓延，無法褪去。

  “他沒有做錯什麽，他是個好人，只不過是老天爺不公。”

  賀仲昶連忙安撫著，實則，他都不知道該說得什麽安撫潘素歌了。

  他有罪，因為殺死沈策的人，正是他一直信任有加的皇舅。

  原來，天家無情這句話並非是民間百姓信口捏來。

  不過是他從未在意罷了。

  以為天家也有感情，但在那天，一夜之間，深思熟慮，仿佛明白了太多。

  “我吃不下。”她沒有騙人，她已經竭盡全力了。

  宮外，一身著黑衣的男子，頭戴面紗，由著一輛馬車接送出宮，紗簾掀起，是禦書房的年輕太監，徐公公。

  “徐公公這是要去哪裡？”雖說的是個年輕的太監，但據說是同宮裡哪位貴人有些許親戚關系，但凡是能搭上一點邊，在這深宮裡總是會相互依靠的。

  如此，那便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雜家為貴人采辦些許東西，不讓說的。”他故作神秘，那宮門的侍衛接過下來的車夫遞過來的銀兩，一副心領神會之態。

  “好說好說，多大點事兒，公公慢走。”那宮門侍衛連忙哈腰點頭送走徐公公的馬車。

  馬車開到京城離著兵營最近的鹹水湖附近，那名黑衣人從馬車上跳下來，動作迅速。

  一溜煙的功夫不見了蹤影，只聽得草叢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是有什麽蟲類亦或者是獸類經過。

  無人發覺，片刻間，又恢復了平靜。

  左相府上，左言站在一側，目送了左相大人離開，左相身邊，正在替著左相按揉腿部的丫鬟退下。

  左相方才坐直了身子，手中把玩著左言遞過來的匕首。

  “你說這沈策是真的死了還是假的死了？”雖說已經在謀劃謀逆的大事兒，那群舞姬便是最好的殺人武器，任誰也不會料想道。

  他林蔚就算是做了那麽多勾當，也不會謀逆的料想。

  但他偏偏就是做了，而這群舞姬是最好的殺人武器。

  一方，他給了阿香足夠的好處，借刀殺人。

  而他這裡，卻還在揣測沈策的生死，是否只是一場戲。

  林蔚老奸巨猾，很多事情總是會多留個心眼。

  他若是稍微糊塗點，丟了性命的可就是他了，也不會平平安安活到今日。

  就連著皇上也拿他沒有辦法。

  知府用盡了辦法也沒有找到任何致命的蛛絲馬跡，而那些所謂的證據都不足以治他的罪，皆是白費力氣。

  “大人是在擔心？”那沈策的屍體還在風華閣，並未運出，四周皆有官兵把守。

  怎麽說都令人起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