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這場法事給唐錦帶來了心理上的諸多安慰,她沒有在像從前一樣噩夢連連,可是江家的噩夢才剛剛開始,永昌侯的政敵借沉香枉死之事,口誅筆伐的在禦殿之上狀告江府私設刑堂,草菅人命。
朝廷之上,一位身穿朝服的言官出列,“請聖上徹查此事,還此女一個清白。”
朝堂之上,鴉雀無聲,所有人屏息以待的想看這種笑話。
威儀的皇座之上,皇帝垂眸,冠冕上的朝珠隨著他的視線微微晃動,他將視線落在江墨塵身上,詢問道:“江愛卿,此事你作何解釋?”
“回稟聖上,微臣府中確實是出了一樁命案。”此話一出,滿朝嘩然,瞬時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皇帝眉頭微皺,等待他接下來的回答。
“聖上且看,微臣所言非假,還請聖上依法治人,還朝堂一個清明。”
“魏大人,你是否太操之過急了,這命案雖是出自江府,但卻並不是出自私設刑罰,你查無實據,就做出如此論定,實在失職。”江墨塵身為江府的主人,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在朝廷之上被連番攻擊的他,並沒有立馬陷入慌亂,他反而與借此打擊江家的朝臣據理力爭,正所謂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這對方雖然是借機構陷,但卻並沒有真憑實據,沉香是死在江家不假,可是她卻並不是死於江家私自設立的刑房的懲罰,她乃是撞柱而亡,為了自證清白,江墨塵請求大理寺徹查此事,他不卑不亢的態度令挑事者魏大人驀然心驚。
朝廷爭執的伎倆與手段,皇帝深諳此理,不過是這個江墨塵鋒芒過盛,有些人想要折其羽翼了,皇帝思量過後,一語帶過了此事,並沒有打算就此深究。
散朝之後,江墨塵沿著長階拾級而下,言官魏尋從他身旁經過,定住。
“魏大人有何貴乾?”江墨塵瀲眸,眸底冷漠。
“江大人果然是年輕氣盛,不知輕重。”他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目光中隱有對江墨塵的敵意,江墨塵勾唇冷笑,“難為魏大人一把老骨頭了,還要教訓我這個後輩,辛苦了。”
“你!”魏尋被他氣到臉上漲紅,嘴上佔不得便宜,立馬甩袖走開。
這場朝廷之爭以江墨塵的果斷出擊而就此告一段落。
可是,不知何時,除了朝堂之上的彈劾,民間開始流傳了關於江家的謠言。
三五孩童,成群作罷扎做一堆,舉著糖葫蘆四處招搖,唱起了江家草菅人命的歌謠,他們個個不過是五六歲的娃娃,衝破天了有八歲左右,大點的小娃娃興許能零星的明白這裡頭的一點意思,可是在吃食的引誘之下,哪裡還顧忌得了其他,隻一人受人勾引,滿門心思的撲在了吃的心思上面。
這場流言持續到林韻出門的某日,乘坐馬車的她去鋪子查訪,偶聽街頭娃娃舉著糖葫蘆唱和著沉香的命案,她心頭一驚,令聶風把他們叫過來,聶風人高馬大的一過去,孩童四散而去,倉皇逃跑了,第二日,林韻照舊出街,還是撞見了這群小娃娃,這回林韻讓馬車裡頭的小桃拿了糖塊將他們引誘過去,林韻在馬車上和藹可親的看著他們,往他們一人手裡塞了一把糖,詢問,“誰叫你們唱這個東西的?”
這群孩子一問三不知,非常茫然,林韻讓他們不許再唱,他們應允,第三日出行,林韻照舊看到了他們,這群不受教的小屁孩令林韻她大感頭痛,她故技重施的讓小桃將他們騙到了巷子口,然後囑咐聶風去抽他們一頓。
“如何抽?”聶風詢問。
“用手啊。”聶風點頭,會意,受命而去,一點也沒有為自己出手揍孩子而感到一絲羞恥,反倒是揍得相當冷酷無情,他單手拎起一個,冷酷無情的抽幾巴掌後,然後,飛旋而上,就把小孩跟丟公雞一樣丟到了屋頂之上。
他就是一個沒得感情的殺手,那幾個孩子的臉都被他抽腫了,嚇得哇哇大哭,真是個狠角色,林韻汗顏中扶額,看著聶風一路被圍觀的百姓丟了不少的菜葉子,她趕忙放下了簾子,急喝,“先往前邊走著。”
馬車滾滾而去,獨留聶風一個人在身後,聶風腳上點地,飛追而上。
林韻的馬車停駐在十裡路口,等他,追上來的聶風沒有生氣,他微微一跳,坐上了馬車的左側,將馬夫手中的韁繩奪了過去,馬夫茫然一頓,不知道自己要乾點啥好。
林韻掀簾,苦笑,“夫人我把那群熊孩子騙到巷子口,讓你偷摸著抽一頓作罷,你可好,打的那麽皮實歡快也就罷了,還如此明目張膽,夫人我救不得你。”
“夫人不必救我,聶風自有辦法脫身。”
“想脫單嗎?夫人回去給你介紹個姑娘。”聶風嘴角一抽,“不必。”
似乎不想與林韻過多討論這個話題,聶風一揚馬鞭,車輪當即滾滾而去。
回府之後,林韻同江墨塵提起了孩童高唱民謠一時,當然,為了避免她那美好的風儀崩壞,林韻瀲去了她命令聶風抽小孩這一件惡事。
“娘子操勞著生意之事,還要顧及府中的事情,辛苦了。”抽小孩沒什麽辛苦的,讓聶風上手抽可就可以了。
對於此事,林韻不想給予江墨塵太多壓抑的東西,所以與他一笑而過,談笑風生。
有人想借助此事令江家一蹶不振,可是江墨塵與江墨韞並沒有錯處,他們尋不到一絲機會,從江府人身上尋不到機會,他們似乎就此放棄了。
事情平息了一陣後,江府再度陷入了尋常的平靜之中。
盛香酒樓內,一身著灰衣的青年滿身頹敗中被酒樓的小二轟了出來。
“銀子都沒了,還來喝酒,去去去。”周策落魄的行走於街頭巷口,神情悲憫,他手執一個酒壺,仰頭灌下了去,“酒入愁腸仇更愁,無人與我來解憂。”
他的姑娘沒了,而他,只能買醉於街頭,麻痹自己。
江家位高權重,而他而是一個無名無分的小小的郎中,好恨,他眸色微紅中傾倒於地,踉蹌中的地上的塵土撲了他一臉,過往行人對他這般狼狽的姿態,指指點點,卻無人過來攙扶於他。
酒壺傾倒於地,周策趴著身子去撈,一雙手臂先他而來,撿起了他的酒壺,“想要嗎?”
那面那雙手晃了晃酒壺,周策心中惱,“拿來。”
酒壺被一把奪過,周策抓著酒壺的瓶身,又是一口仰頭灌入了喉嚨。
他無心卻理會對方是何人,可對方卻認出了他,“周郎中。”
周策抬頭,眼中映入一位三十出頭的青年人,鼻梁很高,眼睛卻是小小的,狹長的眯成一條細細的小縫,看起來一副精心算計的模樣,周策嗆然,“你是何人,休來擾我喝酒。”
“嘖嘖嘖,周郎中你這可真是可憐,想你那心上人被江家的公子霸佔也就算了,如今他們還私設刑堂,害死了她,真是可憐呐。”周策眸底劃過一絲悲痛,“她是撞柱而亡,並非被逼供而死。”
“旁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嗎?他們關起來大門來做壞事,我們可沒有千裡眼順豐眼,況且,永昌侯可是個顧忌臉面的大家族,保不齊是暗地下手弄死了也未可知呢,您說呢,周郎中,說不準,您的心上人是枉死了呢。”
周策心中一寒,微醺的酒意下,他心底的仇恨開始漸漸發酵,半響,他喃喃道:“枉死……”
“可我又有什麽辦法!我恨,好恨!”周策痛苦捶地,拳頭挨著地面狠狠的重捶打,手邊的皮都被磨掉了一層。
“既然恨,那便去讓他們好看,把他們從那高位之上拉下來,閣下可以告訴你一個好去處。”
周策的絕望的眸底閃過一絲光亮,方才渾濁的眼底似乎因為這一句話而顯得清明了不少,“好去處,哪裡?”
來人一頓,幽幽開口,“大理寺。”
“大理寺……”周策喃喃中重複了一遍,隨即攥緊了手中的酒壺。
京城之中也設有衙門,且相較於地方而言,衙門更是數不勝數,可是大理寺也可以進行狀告,只是大理寺與衙門不同,若是告狀權貴,沒有證據,來人虛得挨上五十大板,周策被人利用,尤不自知,一口禦狀告到大理寺,成了旁人爭權奪利的棋子。
此事在京城一驚傳開,不少人都聽聞江墨玉對這位風塵女子的溫柔體貼,愛慕專情,諸人心道都是江府棒打鴛鴦,才將這有情人陰陽相隔,所以,這京城之人對這位素未謀面的江三爺瞬時同情大起。
這京城的姑娘們稍一打聽,聽聞他如今在軍中歷練,更是好奇不已,好奇之下少女心事悄然滋生出來,於是一時之間,竟然不少家世中等的小世族開始主動上門親近了。
他們一個個的對這位紅極一時的江三爺可謂是好奇無比,都想一睹其風采,所以一直想從林韻口中探聽些什麽。
這其中最為熱切的當屬唐錦了,她聽聞人家遠道而來,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可是聽聞人家的身份氏族,她一瀲眸底的熱情,隨即不冷不熱的應付了過去,變臉之快,可謂是令人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