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雖是看在了孩子的面子上接受了沉香,但是他決計不許江墨玉對沉香明媒大娶,他隻同意江墨玉納沉香為妾室,江墨塵心中猶疑,他想給沉香的,不只是是妾室的位置,可是眼下的情況,他只能先應下了。
於是,他答應了父親永昌侯的請求。
隔著窗欄,沉香惆悵的望著外頭的景色,今日天際飄著幾縷暗沉的烏雲,並不似往日那樣湛藍如許,她撫上自己的的孕肚,哀憐的歎了口氣。
在這個江府,她似乎不太受歡迎。
她賣身於萬香樓,靠著一身撫琴的技藝謀得了一席之地,後來被江墨玉看上,被納入江府,可是她為何心底還是這麽寂寞,她出生勾欄,她們這些官宦人家素來看不起這種出生的人,可是江墨玉卻沒有嫌棄她。
正當她出神之際,有人推門而入,覆了一雙薄薄的毯子在她身上,即使沉香沒有回頭,她卻已經猜測到了站在她後頭的人是誰。
“墨玉公子。”江墨塵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頭,柔聲道:“今天天有點冷,小心著涼。”
“多謝墨玉公子關心。”沉香回首淺淡一笑,江墨玉愧疚的低下了頭,“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是墨玉公子替我贖身,讓沉香脫離了風塵之地,沉香感激還來不及呢。”沉香由衷的一笑。
江墨玉望著她淺淺含笑的眸眼,心內動蕩,仿佛一葉漂浮的扁舟,被驟然打翻,他握住了沉香的手,“你不怪我嗎?不怪我騙你嗎?”
江墨玉指的是他先前欺瞞沉香名字的一事,可沉香搖了搖頭,她並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底,江墨玉喜歡怎麽說,那是他個人的意願,況且,他也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她的事情來,所以,沉香沒有怪他。
江墨玉心內歡喜,這個姑娘怎麽這麽體貼人心,他真是喜歡極了的,而霸道蠻橫的江墨玉,一遇沉香,就仿佛魚入水底,滿目焦火都被她眼底的柔潤給劃開了,他變成了一個情意綿綿的少年,恨不得把所有的美好的東西捧給她。
他的感情來的熾熱而簡單,如此濃烈。
他低身,捧住沉香的臉蛋,與她抵近,打算親近她,可是沉香的手驀然一緊,不漏痕跡的偏了偏頭,江墨玉以為她害羞,自己也驟然紅了耳根,於是轉而將她攬在了懷裡,“日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多謝公子。”沉香的聲音裡一片感激。
“以後不用叫我叫的這樣生分,你可以叫的名字,正如我叫你的名字一樣。”一抹哀歎從沉香眼底轉瞬即逝,她依言輕聲道:“墨玉。”
江墨玉心底歡喜,還有點羞澀,“嗯,挺好。”
隨即,他松開了沉香,輕咳一聲,“那個,你在府中的一些事宜,我還要稍做安頓,你先好生歇著。”
沉香點了點頭,江墨玉跑出了房中,隨後,侍婢抱著一尾鳳尾琴入了沉香的房中。
“沉香姑娘,這是江三爺讓我給您送過來的。”
侍婢將鳳尾琴擱置在案上,整顆琴身是用上好的楠木製作而成的,琴身之上還鑲嵌了幾顆漂亮的寶石,比她原先那把陳舊的琴看起來精細多了。
沉香從琴弦上撫過,手指勾動琴弦間,一聲“鋥”的琴音躍弦而出,琴聲款款清亮,音色很好,沉香挺喜歡。
當初江墨玉帶走她時,走的匆忙,自他那會同沉香歡好一場後,確定要帶她離開萬香樓後,便一刻不想讓她在那種風月場所呆著了,所以,未來的收拾東西的沉香把自己陪伴多年的琴落在了萬香樓,沒想到江墨玉竟然還這麽細心,竟然派人另做了一把。
她閑時撫撫琴,江墨玉回到了軍中,但一得空就會跑回來陪她。
這府中的人都嫌棄她出生卑賤,又恐她一聲妓子風氣沾染自己,所以沒有人敢和她親近,唯獨林韻,倒是很欣賞她彈得一手美妙的琴音,還有這默默不爭的性子,於是在府中倒是對她多加照拂,但凡她大廚房做一份補品,她都會遣人給沉香送過去一份。
她憂鬱的望著窗外的天空,撫弄琴弦,琴弦繃斷,割傷了她的手,侍婢拖著托盤,把林韻遣人送過來的燕窩送到了她的桌邊。
沉香感激林韻的照拂,所以決定同她一敘謝過。
兩人約定在小涼亭見面,沉香抱著自己的鳳尾琴,沿著小道,要赴約而去。
其實,她並沒有什麽話想對林韻說的,只是想簡單的表示一下感謝,可是那個郡主似乎非常討厭這位夫人,她只能出門來到她的院子裡。
路上,她撞見了同樣與出門的唐錦。
她知道唐錦不喜歡她,所以倉皇中要避開她,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們打了個照面,沉香迫不得已同她行禮,“郡主萬安。”
唐錦一副居高臨下的氣勢看她,“這是要去哪裡?”
沉香略為屈身,告知,“回郡主,沉香想去同大院那位夫人一敘。”
唐錦眼底劃過一絲不悅,她視線落在沉香抱著的鳳尾琴上,眼中裡有不懷好意的笑,“你們豔坊妓子,素來顫長這些風流邪曲,但本郡主倒是沒聽過,不如你談來聽聽。”
她身旁的侍婢靈兮見勢也跟風,“是啊,那種東西邪性,聽聞男子聽了都走不動道的,指不準沉香姑娘就是拿這個勾了江三爺的魂呢。”
那樣一個風流潤朗的好少年,卻偏偏要和一個妓子勾搭,這府中的任何一個侍婢論起來,也要比這個妓子高尚許多吧,靈兮不甘心的想,她就是妒忌了。
沉香送上自己的鳳尾琴,“郡主且看,這琴弦已段,恐怕不能為郡主好好演奏了。”
唐錦冷哼了一聲,隨即眼底湧現了一絲怒色,“我看你這是看輕了本郡主是吧,那些男人聽得,本郡主就不能聽得嗎?”
沉香心底無奈一歎,看來,這個霸道的郡主,今日就是要為難自己了。
“好,那沉香便為郡主談上一曲。”唐錦這才舒展眉眼,輕輕一笑。
院中,沉香坐定,撫上琴身,隨即一曲語調幽怨的曲子躍然而出,琴身時緩時沉,款款似泣,因著一根琴弦繃斷,所以她彈起來有些吃力,手指被琴弦割破,在唐錦壓迫的目光下,她卻不得不談,一曲既罷,唐錦鼓掌而笑,“哎呀,果然是勾欄妓坊的曲調,勾人心魄啊。”
沉香靜默著沒有說話,臉上有一絲悲傷劃過,她手指上的血,順流底下,滴在了鳳尾琴上,唐錦輕笑,“這曲子本郡主也聽了,那你再來跳一支舞吧,聽聞萬香樓的男子最喜歡那種豔舞,你來跳一支看看?”
沉香搖頭,“小女不擅舞藝。”
她怒拍桌案,“本郡主瞧你是看不起我!”她轉而厲色的盯著沉香,“還是江墨玉她慣壞了你!”
沉香眼底閃過一抹難堪之色,但是她還是慢慢站起了身,屈身,然後回憶起萬香樓姑娘的舞曲,選了一支比較簡單的舞。
她起舞,唐錦挑眉觀看,隨之沉香旋轉身體,靈兮說道:“郡主您看,她們這些妓子就是慣會勾引人。”
“轉的不錯,繼續!”沉香轉的越發用力,十幾圈下來,她頭暈,一下栽倒在地,靈兮過去打量,“瞧你這豔舞跳的,我家郡主還沒有看盡興呢。”
沉香扶額,心底有一絲屈辱趟過,“小女跳不動了。”
靈兮踢了她一腳,“你這賤子,裝什麽裝,你才轉了幾圈,就這幅德行了。”
靈兮方欲拉她起來,卻感覺一道高大的身影逼仄而來,轉瞬,她的脖子被一雙手狠狠掐住,“咳咳,江三爺。”
江墨玉憤怒中把靈兮丟在了一旁,唐錦面色一顫,切,來的可真是時候。她收拾起身,斜睨了江墨玉一眼,“不過是開個玩笑,你動怒什麽?”
江墨玉怒指唐錦,“你在動她一下試試!”
沉香抓住了江墨玉的衣袖,“公子不要動怒,郡主她沒有惡意,她的確是與我開了個玩笑。”
江墨玉冷哼一聲,惡狠狠瞪了他們一眼之後,沒有在理會唐錦,而是轉頭抱起了沉香,將她抱回了房中。
這一回之後,她腹中作痛,江墨玉趕緊找了大夫給她查看,幸好沒有大礙,因著這會的因故,她開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直都在房中修養,她似乎很珍惜看重這個孩子,而江墨玉來家的次數更加頻繁。
唐錦她出席世家宴會,旁人問及這個妓子沉香之事,她臉上掛不住,回頭又想來對沉香下手欺負,可是她房門也不出一步,江墨玉又派人看緊了她所住著的小院,她一時尋不到機會。
林韻知曉沉香被唐錦欺辱之事,那已經是幾天以後的事情了,沉香沒來赴約,她後來派人去詢問,沉香隻遣人表示了口頭上的感謝,也並沒有要來的意思了,林韻知曉這件事情以後,非常的不好意思,恰時,方均入府,過來探聽周柳兒的消息,林韻就把方均拉過去想給沉香診一下脈。
“喏,就是這位姑娘,你幫他懸一下脈。”沉香抬頭看了一眼方均,點頭一謝,但是她好像是個非常有點認生的女子,所以搖了搖頭,“不牢夫人操心了,小女有自己的郎中。”
“你別看他年輕,他醫術很是盛名,讓他幫襯著瞧瞧沒有壞處。”沉香微微一頓後,思量頃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還是不麻煩您了。”
既然她一心拒絕,林韻也點了點頭,“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