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沐錦煙在藥鋪取得的進展,劉中郎這邊可謂是一籌莫展,毫無辦法。
從被攝政王不明不白的參了一本後,他的官途似乎就不怎麽順利了,無論是大官還是小官,都會借此機會踩上他一腳,平日裡算是交好的那些人,如今也是一個個都閉門不見,生怕與他有一絲一毫的牽連,從而影響家族的興衰存亡。
官場上的這些個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劉中郎也不是沒見過,但那是他並沒有深陷其中,只是替那些不經意之間的罪人的可憐人感到惋惜。
今日輪到自己頭上了,他深深地體會到了那些人的無助與悔恨,可事實就是的的確確的束手無策。
起初以為是個誤會,卻在大街上被攝政王當中羞辱,讓他好不容易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原來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後來以為搭上了丞相這條線,怎麽也能起死回生了,不奢求東山再起,僅僅是官複原職他就很滿意了,卻沒想到丞相突然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在朝堂上沒來由地又參了他一本。
本來這事兒已經過去許久了,皇上每日都要日理萬機,都有些淡忘了,沒人提起也好,皇上說不定過兩日就忘記了。
結果這一說倒好,讓皇上又定了他一罪,現在要是想翻身,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在朝野上能說得上話的,無非就是丞相和攝政王這幾個大臣,攝政王是鐵定不可能幫自己了,就算是丞相突然回心轉意了,也沒有立場在為自己說話了。
思來想去,劉中郎腦袋裡只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回響:完了,全完了……
他在庭院裡不停地踱來踱去,絞盡腦汁地去想,生怕錯過一個可以讓他重振家族的機會。
這時,府裡的一個下人過來說道:“老爺,該用膳了。”
劉中郎正煩躁著,剛想要開口呵斥他的時候,突然靈機一現——用膳!對啊,用膳!人是鐵飯是鋼,民事食為天啊!
他唯恐事情再這樣發展下去沒有了轉機,此時哪還顧得上用膳,連忙吩咐下人,說道:“你去集結府中得力的侍衛,開放糧倉,我要救濟京城所有的乞丐!”
劉中郎仍怕下人辦事不力,又囑咐道:“一定要大放些,但要顧及到每一個人,切記,態度一定要好,要表現出我們的誠意來,明白了嗎?”
那個下人有些微愣,但還是點了點頭,答道:“明白了,老爺,我這就去辦。”
下人說完便匆匆離去了。
劉中郎挽起衣袖,激動地搓搓手,聲音中透露著難以抑製的喜悅:“若是做得好了,我定能重振威名!”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京城雖是南朝名城,但也是乞丐聚集的最密集的一座城,因為京城滿是名門貴族,隨便賞給他們點錢,都比得上在小地方乞討一年了。
但乞丐越聚越多,而達官顯貴確實少之又少,慢慢的,乞丐就開始三兩成群的流浪街頭。
劉中郎此舉,可謂是奪得了民心,讓他在一時之間,名聲大噪。
坊間紛紛流傳著:劉中郎自開糧倉,慷慨救民的佳話,想必用不了多久,皇上也一定會知曉此事的。
但正在藥鋪幫神醫專心致志打雜的沐錦煙,對此事依舊一無所知。
神醫來京城開藥鋪的事情起初是幾乎無人知曉,但隨著前來就診的人數逐漸增加,這種事情自然是一傳十、十傳百,而今更是許許多多的人慕名而來。
神醫的藥鋪裡,除了自願來無償打雜的沐錦煙以外,也只有為數不多的抓藥小生。
他們大都識字,且隻識藥名,僅僅足以抓藥,卻不能勝任開藥方的重任。
而沐錦煙雖然對醫學並不是了解的多麽透徹,各種的疑難雜症她也解決不了,但簡單的溫病她開個小小的藥方是完全不在話下的。
所以她索性在神醫忙著寫複雜藥方的時候,替他診治一兩個得了溫病的孩子之類的。
借此機會,她也識得了不少稀有的藥材,並在心裡暗暗地記了下來,沐錦煙覺得多知道一點總比什麽也不知道強,說不定哪天就用派上用場了呢。
在藥鋪裡人不多的時候,她就老老實實地在一旁掃掃地,擦擦櫥子,時不時地幫神醫研研墨,還去跟抓藥的小生請教兩句,再幫人抓抓藥。
此外,就再無其他的動作了,也不多說話,藥鋪裡除了神醫問診的聲音,其余就只剩下細細碎碎的忙活聲了。
終於等得空閑下來,神醫才細細打量了一番沐錦煙,衣著素雅大方,沒有過多的首飾裝扮,身上也沒有那些個富家子弟的陋習,還頗有些博學多識的感覺。
且她來來回回忙活了這麽多趟,也並未有刻意做給自己看的意思。
顯而易見,她是真的來打雜的,而且現在還有了一點樂在其中的意味。
這種情形,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有一絲的動容,更何況他是救死扶傷的神醫呢。
他佯裝嗓子不舒服,輕咳了兩聲。
果不其然,他看到沐錦煙迅速放下手中的抹布,端起一旁煮好了的茶,給他添上,然後又去將窗戶關小了些,就作勢要拿起抹布繼續乾活兒。
神醫的臉頰微微有些漲紅,抬手拍了拍沐錦煙的肩背,扭捏地開口說道:“給!”然後遞給她一個小瓶子,裡面裝滿了藥丸,“早中晚各服一粒。”
不等沐錦煙反應過來,神醫便隨手拿起一個藥方,去抓藥了。
沐錦煙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卻也不好意思前去叨擾神醫,隻好照做了。
她心底裡還是覺得神醫一定是個好人,不過是不好接近罷了。
現今她已誠心打雜,想必神醫或許是回心轉意了也說不準呢。
沐錦煙一想到自己腹中的胎兒有救了,嘴角便抑製不住的上揚,眼眸中透露出散發著母性的光輝,抬手覆上了小腹,口中喃喃道:“寶貝,娘親一定會竭盡全力護你周全的。”
而後,她抬頭望向窗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孤念白這個好消息,她的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構想起未來的美好時光。
劉府。
因為近兩日老爺在官場上連連受挫,現如今又被革職查辦,整日無所事事地遊走在府裡,嚇得府中的下人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得罪了老爺,可就不是被趕走這麽簡單了,說不好還是要掉腦袋的呢。
好在今日劉中郎出門辦理開倉放糧的事情了,府裡上上下下都像是松了一口氣,平日裡不敢說的話今日索性都說出來了。
兩個侍女在園中修剪花草的時候,其中一個向四下裡看了看,確定無人以後,刻意壓低了聲音對另外一個侍女說道:“誒,你知道嗎,那日沐錦煙回府的時候,臨走可是攝政王親自來接的她!兩人別提多甜蜜了,怪不得沐錦煙看不上咱們少爺。”
說道這裡,那個侍女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鄙夷之色。
另一個侍女好奇道:“小蓮,你怎麽就知道一定是攝政王呢?你又未曾見過。”
那個被稱作小蓮的侍女撇了撇嘴,嫌棄似的說道:“動動你的豬腦子好好想一想,沐錦煙和王爺情投意合現如今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假若你是沐錦煙,你會放著王爺不要,讓一個其他男人來接你回府嗎?再說了,那個男人生得如此俊美,簡直人神共憤,不是王爺,還能是誰?”
另一個侍女聞言,思索了半刻,似乎覺得小蓮說的真的很有道理,於是附和地點了點頭。
小蓮看了一眼她,像是覺得她無可救藥了一樣,拿著剪刀走開了。
那個侍女連忙跟上,不一會兒,這裡就像從未有人來過一般寧靜。
但“啪——”的一聲突然響起,打破了這份原有的寧靜。
若你仔細瞧瞧,不難察覺到,就在剛剛她們站的地方的後面,一隻茶碗已經被摔得粉碎,而這隻茶碗的主人,正是許久未曾露面的白曦,她的身旁還站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玉兒。
白曦依舊是先前那弱不禁風的模樣,但她那狠辣的眼神卻透露出她的陰險。
這幾日她都不曾在府裡閑逛,生怕遇見劉中郎,若是讓他得知自己那日給丞相夫人和沐瀟雪下馬威,再將丞相參他一本的事情怪罪到自己頭上,可就得不償失了。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劉中郎出府,想著在後院透透氣品品茶,誰知竟聽見了那兩個侍女的對話,氣得她頓時火冒三丈。
憑什麽,憑什麽她沐錦煙就配得到王爺的青睞,明明是個什麽都不懂的人,明明是個什麽都不如自己的人,明明是個被劉碩峰拋棄的人,怎麽就入的了王爺的眼了呢?
白曦越想越氣不打一出來,精心修剪過的指甲掐入手掌中,直至血肉模糊也不肯松開。
在一旁低頭候著的玉兒也不敢開口相勸,唯恐白曦將氣發到自己身上。
良久,看白曦的情緒似乎逐漸趨於平靜後,她才試探著問道:“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少爺?他本就看那沐錦煙不順眼,若知道此事,定會去找她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