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沐錦煙斂著眉,她臉上沒有太多表情,看起來終於像是一個端莊的皇后。管事的笑著謝了恩,她在這深宮之中摸爬滾打多年,深知在主子面前只要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就夠了,也不像其他人一樣明裡暗裡的對沐錦煙獻媚。
她從身後站著的一名年輕宮女手上接過帶過來的皇后朝服,躬下身,微低著頭小步行到沐錦煙面前,聲音裡帶著一絲敬意,說道:“皇后娘娘,這是庫府繡娘們做出的最後的成品。請皇后娘娘查驗。”
沐錦煙坐在殿裡的高座之上,聞言便抬眼向下看去。只見管事的手上托著一件黑紅相間,布料上還用金線繡了暫且看不出是什麽的花紋。
沐錦煙看了眼自己身邊的宮女,宮女懂了她的意思朝她低了下頭便雙手疊在小腹前,步姿端莊的走了下去。宮女從管事的手上接過了皇后朝服,管事的立馬便說:“請皇后娘娘準許奴婢伺候您更衣。”
沐錦煙知道這是要親自幫她穿戴的意思,她出聲回答,身邊的宮女卻已經省心的幫她請了。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內殿,有宮女搬了屏風擋在外面,沐錦煙面前也很快落了一扇足有一人高的銅鏡。
皇后朝服一共分為兩部分,一件廣袖寬袍的交領襦裙,一件下擺拖到地上足有三四米的披風。若不是沐錦煙嫌棄裙擺太長顯得繁重累贅,恐怕這朝服還會往華麗大氣上改,衣服太過華而不實,苦的便是穿它的人。
交領跟披風主色都為朱紅、玄黑兩色為主。交領自左半邊胸口開始,至下裙裙擺,用金線繡了一隻鳳凰。這隻鳳凰繡工精湛,沐錦煙初看到時被震驚了一下。她極為小心的用手摸了上去,一觸手便是金線密密麻麻的緊實感,衣服上連一個線頭也找不出。
任是沐錦煙之前再平淡的心性,此時見了這件衣服都開始情不自禁起來。朝服用的料子光滑柔軟,沐錦煙一摸便有些舍不得放下了。這樣好的布料,她心裡尋思著過些日子該給圓圓也做一身衣裳。
旁邊的管事見沐錦煙喜歡,便低了身子請示道:“皇后娘娘可要現在試試?”沐錦煙視線落在朝服上,過了一會兒後放開朝服端正的站在銅鏡前。她伸開了雙手,管事先將她身上多余的衣服除了,隻余一身褻衣。緊接著便拿著朝服來替她穿上。
皇后朝服雖然看著輕巧,但當沐錦煙穿到身上心裡還是提了口氣上來。帶穿好裡面的衣服之後管事又提她套好外層的披風。不過轉睫之間,沐錦煙身前的銅鏡裡就出現了一名高貴的女子。或許是身上衣服的緣故,她穿上之後整個人身後似乎多了一股平時沒有的威嚴。
沐錦煙穿著轉了一圈,緩緩對著銅鏡笑了一下。
待換好她本來的衣服之後,她讓身邊的宮女給庫府的管事和來的幾個宮女打了賞。朝服被她小心收著了,只等著三日後的封後大典。
三日後。
沐錦煙幾乎一夜沒睡,夜裡輾轉反側幾個時辰,略有些睡意時便被伺候的宮女叫了起來。她知道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容不得有半點錯失,宮女一叫她便起了身。之後便是漫長的梳妝打扮的時間。
伺候的女官說一國之母應當高貴端莊,給她上的妝容也比平時深了幾分。她額上貼了花鈿,唇上被女官抹了顏色殷紅的口脂,頭髮絲更是不允許有一絲的錯亂,被梳成了一個高高的發髻。
待一切都打理好之後,她才被人扶著上了馬車。封後大典在皇家宗祠舉行,向所有祖先申告她沐錦煙從此以後將是孤念白的妻子,是這個國家的國母。
馬車抵達皇家宗祠時天邊正好出了太陽,溫暖的陽光從天上傾瀉下來,照亮了整片大地。白玉石做成的台階直通往高處,那上面建立著皇家的宗祠。台階兩邊每隔一階便站著一名舉著旗幟的侍衛,再往上便是百官,以及,當朝皇帝孤念白。
沐錦煙從馬車上落了地,她身後隻跟著兩名侍禮的女官,將隨她一起走上宗祠。
沐錦煙表情看起來很莊重,她雙目直視著前方,而後疊著手一步一步的踏上台階。大氣磅礴的禮樂奏響了,沐錦煙身後是被她踏過的台階。走到最後十幾階時她看到了一身跟她一樣黑紅龍袍的孤念白。
沐錦煙的眼神瞬間亮了一下,她不急不緩走至最後一階台階,孤念白的手便申過來扶住了她。有禮官過來遞了兩柱香,孤念白跟沐錦煙接過,兩人並肩走到今日特意被移出的祖宗牌位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而後便是禮官宣讀封後詔書的聲音:“妃沐氏昔承明命,作嬪東宮,虔恭中饋,思媚軌則。履信思順,以成肅雍之道;正位閨房,以著協德之美。朕夙罹不造,煢煢在疚。群公卿士,稽之往代,僉以崇嫡明統,載在典謨,宜建長秋,以奉宗廟。是以追述先志,不替舊命,使使持節兼太尉授皇后璽綬。夫坤德尚柔,婦道承姑,崇粢盛之禮,敦螽斯之義,是以利在永貞,克隆堂基,母儀天下,潛暢陰教。”
孤念白牽著沐錦煙的手,目光沉穩而帶著幾分喜悅的望著下面站著的百官。他覺得一定是因為這時氣氛的緣故,讓他心裡有些點淚意。沐錦煙陪他走過大大小小的不少事情,而他們也從初見走到了今天。兩雙手緊緊的牽在一起,冒出的熱汗早已分不清楚是沐錦煙的還是孤念白的。
禮官念了封後詔書,又從旁邊的助手處接過漆紅的做工精致的匣子,雙手奉到孤念白面前。孤念白抬手接過,他盯了沐錦煙一眼,而後緩緩笑了出來。
下面站著的官員都在看著他們,孤念白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匣子遞到了沐錦煙面前,說:“以後你就是朕的妻子。”這話原本是沒有的,但孤念白看著此時盛裝打扮過的沐錦煙,心裡話不禁脫口而出。
匣子裡面裝的是鳳印,沐錦煙接過行了一個大禮,便由身後的女官收過。
孤念白這次抬起了手,沐錦煙很快也將自己的手放到了他手上。兩隻手牽上的一瞬間,他們如同心有靈犀一般都朝對方看了一眼,而後相視一笑。
帝後大婚,普天同慶。
一連三日,整個南夜王朝的皇都都沉浸在喜悅之中,城中的街角巷末都掛上了紅綢,家家戶戶更是在自家屋簷底下掛上了大紅燈籠來慶祝皇帝跟皇后大婚的這件喜事。
自封後大典後沐錦煙便正式成為了南夜的皇后,孤念白特意抽出了三天的時間陪她。但好夢得來最易醒,三天的時間一晃而過,眨眼之間孤念白又得重新開始專心起來整個國家的大事了。
皇宮正殿足足掛滿了三日的喜慶。紅綢被連夜撤下,天剛擦亮時孤念白在一眾內侍宮女的環繞下從沐錦煙所住的中宮前往正殿,只見整個皇宮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容不得任何人心裡有一絲褻瀆。
孤念白恍惚之間覺得前幾日發生過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樣虛幻。“陛下,”略有些出神時身邊落後他一步的內侍官微低著頭斂著眉朝他低聲提醒道:“正殿已到了。”
這句話化作一把錘子將孤念白心裡想出的虛幻畫面敲碎,他瞬間便回了神,冷著眼站在門口朝正殿裡面望了一眼。代表著無尚權利的龍椅高高的立於一片烏泱泱的人群的頭頂,在有些喧鬧的環境裡無聲的透露出它的威嚴。這個時候所有大臣都大齊了,只等著他們的皇帝。
孤念白沒做聲,而後抬步走進正殿。他一進去整個正殿霎時之間便靜了下來,像翻滾的沸騰的水猛然被澆冷掉,是讓人心驚的迅速。直到孤念白高高的坐在龍椅上,身邊內侍往前移動一個腳步,吼著尖銳的嗓子道:“上朝!”
下面依次排列佔位的百官向他跪地俯首,恭恭敬敬的齊聲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聲。”孤念白的聲音裡沒有太多的情緒,哪怕他剛如願以償娶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沐錦煙,但只要一到這個威嚴的地方,他便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不容有半點紕漏。
孤念白眨了下眼,冰涼的視線往下一掃,而後開口道:“近日朕剛與皇后完婚,按照我朝慣例,圓圓作為我跟皇后的第一個孩子,該為我南夜的長公主病。眾卿可有異議?”
殿裡原本就靜,這下所有人都閉著嘴低著眼沒敢多說什麽。現今沐錦煙是南夜堂堂正正的皇后,要封她的孩子做長公主,誰也不敢反駁。名正言順的事情,誰又敢在這當頭出來尋晦氣。
“眾卿可有異議?”孤念白掃底下的大臣一眼,再次問道。仍舊無人說話,他瞬間便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下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眼裡帶出些微弱的笑意道:“那這事便安排下去,冊封的事情禮部尚書待下朝後將擬出的封號給朕呈上來。”
“是,是。”禮部尚書甫一被點到點,一把胡子都顫了顫,他心裡掀起驚濤駭浪,心道這剛說就要擬封號,這誰頂的住啊。他戰戰兢兢的朝孤念白保證了,趕緊退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