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熙兮試圖喚醒景冉恆,對方感覺到她手上的涼意,拉著她的手不放。他燒得昏迷了,力氣依舊不小。她掙脫了幾次,才將手抽出來。
“喂,醒醒。”虞熙兮再次推了推他。
“不行,再這麽燒下去的話,會出事的。”她凝眉想了一會兒,快速的推門往外跑。
她出去的瞬間,景冉恆恢復了一點意識,他只看到虞熙兮跑遠的身影。修長的手指拽緊了被子,手背上青筋暴露,薄唇抿成一條線,好像是極為惱怒。
虞熙兮走出客棧的時候,外面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她心裡升起了一絲恐懼,想到那個燒得滾燙的人,她毅然決然的跑了出去。
已是下半夜,所有人都進入了熟睡。當她終於找到一間醫館敲門,出來的是一個睡眼惺忪的人,語氣不善的問,“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虞熙兮抱歉一笑,“我有一個朋友發燒了,你可以和我……”
“沒空!”啪的一聲,門再次緊閉。
虞熙兮苦笑一聲,繼續往下一家醫館,面臨的是同樣的結果。她滿臉沮喪走在大街上,明明那個帶面具的男人態度惡劣,卻還費心費力的幫他?她想不通自己為什麽突然會善心泛濫。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她前面消失。
有了這樣的想法,虞熙兮加快步子,繼續趙下一家醫館。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找到一個願意和她回客棧的青年大夫。
一路上,虞熙兮都憂心忡忡。當她急切的推開門時,迎接她的是一個帶風的拳頭。景冉恆很容易就將沒有防備的虞熙兮製服,他繼續對身後的青年大夫下殺手。
虞熙兮扯住了他,急忙解釋,“你又發什麽瘋?這是我好不容易給你請來的大夫,你想將他嚇跑嗎?”
景冉恆銳利的眼神在大夫的身上掃視,後者連忙將他隨身背著的東西拿出來,神色慌張解釋,“我真的是大夫。”
景冉恆這才放下警惕,重新坐回了床上。至於差點被他誤傷的虞熙兮,他一個眼神都懶得施舍,更別提道歉了。
虞熙兮眼神不善盯著他,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一個半死不活的病人,她早就動手了。她悶悶的坐在一邊,不看他就不會生氣了。
“這位公子,我要給你診脈。”大夫之前被他嚇到了,每次要幹什麽都要先告訴他一聲。
景冉恆伸出骨骼分明的手,大夫膽戰心驚的診脈。虞熙兮看他那膽小的模樣,突然覺得誤診的可能性極大。
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樣子,大夫放下他的手,“公子是否一直高燒不退?”
虞熙兮點頭,“我給他吃過藥,但是不見好轉。”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公子是中毒了,尋常的藥沒有用。”大夫斟酌著語氣將結果說出來。
兩人神色各異,景冉恆是渾身冒著冷氣盯著她,虞熙兮則是一臉不相信。
“怎麽可能?我給他吃的藥都是尋常的退燒藥,為什麽會中毒?”大夫不能回答她,景冉恆出手如電,抓住她的手腕,“你趁機給我下毒!”
虞熙兮不管他,而是滿臉焦急的看向大夫,“大夫可有解藥?”
“你自己下的毒,何必假惺惺。”景冉恆的嘴角帶著嘲弄。
“閉嘴!”因為他的一再打岔,陡然抬高音量。
大夫被她嚇得身子一抖,下意識離那兩人遠了一點。
虞熙兮止住了他的胡說八道,得以繼續問大夫,“大夫,你繼續說。”
“這不是什麽複雜的毒,我給你開一張方子,你照著上面煎藥,很快就能緩解發熱。”大夫快速的說完,找來紙筆寫下方子。
虞熙兮看了一眼,幾乎都是她倉庫裡有的。
“謝謝大夫。”她感謝的同時將銀子遞上。
大夫感覺這間屋子就像是一個冰窖,隻想快點離開。所以將銀子接過後,用最快的速度說了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和忌口的食物,腳底抹油跑了。
虞熙兮回頭看眼裡還帶著懷疑的景冉恆,深呼吸了幾個來回,才心平氣和的開口,“你中毒了,趕緊躺下休息。”
“我去給你煎藥,”她看著沒有血色的嘴唇,竟然生出了幾絲心疼。
景冉恆一把將她拉住,冷聲逼問,“解藥!”
“這就是解藥。”虞熙兮揚了揚手裡的方子。
景冉恆譏諷一笑,“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
虞熙兮一開始沒有明白,看到他過激的反應,終於知道這個白眼狼說的是什麽了。
她憤而推開景冉恆,冷冷一笑,“你還覺得是我下的毒?”他不置可否,顯然是這樣默認了。
虞熙兮將方子仍到他臉上,終於怒了。指著他的鼻子開始大罵,“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你的眼睛是裝飾嗎?從我將你救回來,我費心費力的給你包扎,你發燒了我給你守著,大晚上給你請大夫,現在你中毒了,什麽都不問就認為是我做的?你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麽?”她和身負重傷的面具男萍水相逢,沒有義務為他做這些。
不過是怕他倒在路上死了,才善心泛濫將人帶回來,做了這麽多,被她一再誤會。即使是聖人也該發脾氣了,更何況虞熙兮還是一個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她滿腹委屈,化作了一滴滴眼淚。
“誰知道你存了什麽心思?”景冉恆看到她的眼淚,心裡有些怪異,仍舊嘴硬堅持他心裡的想法。
虞熙兮用力的抹了一把眼淚,“你真是一個白眼狼,從頭到尾都沒有相信我,連名字都懶得告訴我。”
景冉恆被人罵過,但那都是外邦人。他還是第一次被女人指著鼻子罵,面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虞熙兮知道讓他開口道歉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將心裡的委屈發泄出來,感覺好了不少。想走近他身邊將方子拿過來,景冉恆下意識的往後一退,身子緊繃,“你要做什麽?”
虞熙兮本來是想拿了藥方就離開,看到他緊張的神色,突然想起來他現在毫無反抗之力,起了逗弄的心思,她越靠越近,景冉恆面具下的臉竟然紅了。
直至離他只有一指的距離,虞熙兮笑著開口,“你屢次誤會我,總該給點補償吧。”她故意說得很曖昧。
景冉恆下意識的吞咽口水,突然大罵,“不知廉恥!”
虞熙兮倏然往後退,滿臉無辜,“我不過是想讓你相信我,怎麽就不知廉恥了?”
景冉恆察覺被他愚弄了,氣得耳朵都紅了,“要說話就好好說,你靠這麽近,難道不是不知廉恥?”
“我怕你聽不清,靠近了一點。”虞熙兮饒有興趣的打量他,忽而展顏一笑,“你不會是害羞了吧?”
景冉恆當然不可能承認,用殺人的眼神盯著她。然而,面具下的臉已經紅的滾燙,比之前發燒還嚴重。
虞熙兮終於找回了一點樂子,她忍著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害羞是正常的,否則你就該去看大夫了。”
景冉恆的臉更黑了,可惜虞熙兮現在看不到。不過能捉弄他一番,也還不錯。她全然不見剛才的委屈,心情愉悅的去煎藥。
虞熙兮沒有做過煎藥這種事,只能自己摸索。連續三次被燙到手之後,她終於找到了方法。
她守在藥爐旁邊打盹,一個時辰之後,幽幽的藥香將她喚醒。虞熙兮手忙腳亂的將藥汁倒出來,趁它還冒著熱氣,快步往房間走去。
景冉恆閉眼躺在床上,聽到她開門的聲音,突然睜開眼睛,帶著冷意看著她。
虞熙兮早已習慣他這樣的目光,目不斜視的端著藥放在他前面,“這是大夫開的藥,你快喝下。”因為發燒的緣故,他唇色發白,乾裂脫皮,看上去異常虛弱。
景冉恆聞到令他惡心的藥香,再看到黑的像墨汁一樣的藥,抿著嘴唇沒有動。
“你又怎麽了?”虞熙兮見他不動,身心俱疲問。
“這碗藥我不可能喝,也不會給你下毒的機會。”景冉恆的聲音有些沙啞,卻意外的低沉好聽。
虞熙兮站起來,抿了一小口,“我給你試毒,現在願意喝了吧。”她嘴裡還縈繞著苦澀的藥味。
景冉恆將頭轉向內側,還是不願意相信她。
虞熙兮磨牙,“你要怎麽樣才相信我?你要是不喝藥。你的毒解不了,會一直發熱。”
“這不是你最想看到的嗎?我被你毒死了,你不就完成任務了。”景冉恆的聲音從內側傳來,帶著顯而易見的自嘲。
虞熙兮啪的一聲,將藥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藥汁撒出來許多。
“我不想再管你,愛喝不喝,橫豎我們不過是陌生人,我我不欠你什麽。”虞熙兮說完這句話,迅速的衝出門,再也沒有回來。
景冉恆茫然的盯著空蕩蕩的房間,端起撒了一半的藥,一飲而盡。
他不知道精心照顧他的陌生女人是否會回來,心裡隱隱有些煩躁。又有些後悔剛才試探她,逼著她以身試毒。景冉恆盯著緊閉的房門,恍惚覺得它下一刻就會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