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車。”我將書包往肩上提了提，然後嫌棄地用一隻手托起裴初宜笨重的腦袋，哈喇子流了我一聲。開玩笑的，要真是哈喇子流我一身，那這閨蜜指定是不能要了，送也送不出去，就扔了吧！見她半天沒有動靜，我又推了推她:“我們再不下車，就要去成都了。程凡音剝的小龍蝦也沒人吃了。”

  她一激靈就醒了，絕對不是因為要目的地去到他鄉而被嚇著了，一定是因為那一盤沒人吃的小龍蝦。她揉了揉眼睛，然後用睡腫了的眼睛問我，好像在問小龍蝦在哪兒，終究是沒有說什麽。然後乖乖地拖著行李箱然後向車門口走去，再見了這列火車，未來還會見的吧！其實下了火車的我們並不是在南城，我們還需要做兩小時的大巴到達我們最終目的地，我牽著身邊的智障兒童，然後費勁地用手機導航，耳機在耳朵裡無力的播放著，與故鄉炎熱的天氣融於一體。本來方向感不好的我，定是無法指望身邊沒睡醒的人，所以一路靠著手機，靠著路人，終於找到了我們要乘坐的大巴車站，那一刻喜出望外。

  成功地上了大巴車，然後李奕文適宜地打過來視頻電話，不過他那頭是黑屏的，好像是壓低了聲音說:“你倆現在到哪兒了？”

  我問他:“南城離我不過兩小時的距離，你現在是躲進被窩了嗎？為什麽那麽黑？”

  “為了節約電費呀！”確定了是程凡音賤賤兮兮的聲音，他好像忍不住笑。不知道他們倆在幹嘛，要整什麽么蛾子出來。

  裴初宜說:“我們待會兒就直接回家了，不去南城了，小龍蝦你自個兒吃吧。”聽她這話，我自己都覺得底氣不足，我們倆啥時候放棄過吃的。

  李先生又壓低了聲音說:“我倆早就吃完了，還會等你們？”

  初宜差點一口氣沒有上來，睜大眼睛驚訝地問電話那頭:“吃，吃完了？不是說等我們的嗎？”

  突然大巴車一個急刹車，因為前面的黑色麵包車要換道，我差點沒拿住手機。身子往前一傾的時候又被彈回來，當然我的腳也沒有受控制，往後跑的那隻腳踩到了後面的人往前伸的腳。等車穩定下來，我嚇得抬起腳來，不顧視頻裡的人，轉過身朝身後的人道歉。正轉過頭的那一刻我驚呆了，李奕文拿著手機，大拇指還在攝像頭的地方一動不動。他撾耳撓腮地說:“這麽快就被你發現了，這也太沒趣了吧。”

  初宜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呀，小龍蝦。”

  程凡音指著手裡的塑料袋:“來，你來和我坐，我給你吃剝好的小龍蝦。”

  “你騙誰呢，我意志堅定，不可能為五鬥米折腰的。”她信誓旦旦地說，我都快要相信了。“不過，折一回也沒什麽的吧，死不了人，所以……我來和你坐。”她的眼睛轉得溜圓，千百年以後不知道要成什麽精……

  “真是服了你倆了。”

  “怎麽，你不想和我坐？”因為我的死亡問題，李先生突然就一動不動，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接受老師的懲罰，可是又不知道錯誤犯哪兒了。

  “沒有啊。裴初宜你快下來！”

  “凶什麽凶，我不得站穩呀？”

  “行，你站穩了我可扶不住你！”

  “誰要你扶。”然後她將手伸向程凡音:“小音子，哀家進來疲勞不堪，扶我坐下。”

  程凡音嫌棄的眼神，還是紳士地將手伸過去將她拽到座位上:“小音子太難聽了，換一個……”

  “那就小程子吧。”

  “小程子也太難聽了……”

  “少廢話！”裴初宜這一聲河東獅吼是把全車的人都鎮住了，司機叔叔都快忍不住往後瞅一眼。她看著全車的目光都看向她的時候又不免心虛，小聲地說:“龍蝦給我吃一口吧。”

  程凡音一邊說一邊將袋子湊到她的面前:“裴初宜，你能不能像個女的？就知道吃，以後誰養你啊，恐怕得上街乞討去，我可以考慮下給你個盆兒，小時候玩過家家剩下的。”

  “滾犢子，那我不是餓嘛。”

  我們倆任他們在後面打鬧，我們自顧自的。我看了一下李先生那隻被我踩出一個腳印的白鞋:“踩疼了嗎？”

  他傻裡傻氣地說:“不疼，是甜的。”

  “少貧嘴了，真的不疼啊？”我覺得我後面使出的力真的很大，要誰用那麽大的力氣踩我，那我不得疼哭了呀！

  “你能使出多大力呀，真不疼。”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上一次見面也是在不久前吧，就是一個月左右吧，可是怎麽覺得好像過了一個秋天那麽長。

  程凡音在後面問我:“嘉墨，你不是在寫小說嗎？”

  “你怎麽知道的。”

  “那你發動態的時候我們不會注意一下嗎，你在哪兒寫，我去給你打賞去。”他嘴裡含著一隻龍蝦，還真是把龍蝦帶大巴上來了。

  我說:“你可別給我打賞，發個紅包比什麽都來得值當。那我之前還在網上看了一個好玩的新聞，說的是一位女主播在一個節目中表白天天給她刷禮物的一個粉絲，就每天都打賞很多網絡幣，她很感動想找到這個忠實的粉絲。後來節目組幫她實現了這個願望，人給找著了，出人意料地是這個人是她爸爸，怕她做主播沒錢花，才每天給刷禮物。”

  “那現在有沒有人給你刷禮物？”李先生問我。

  “沒有，有也不可能會是我爸，他不上平台，不看小說。”

  程凡音在後面口齒不清地準備開口:“我……”

  李先生一句話:“閉嘴！”還真閉嘴了。還是讓他好好吃小龍蝦吧，裴初宜在後邊專心致志地吃，一句話不說，將我們都隔離於她的世界。李先生接著說:“我去給你打賞吧，每天都去給你點擊給你投票，讓你有點人氣。”

  讓我有點人氣，這是有多看不起我。我生氣地抱著雙手一句話不說，看著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深，南城還沒有到，不過也快了吧！這夜色將我收進去，喜歡這份夜深，到南城一定要好好歇歇，想想今天就吃了米粉和臭豆腐吧。上了火車以後還沒有進食，肚子也開始忍不住寂寞。

  “我又說錯話了，我的錯。”他搖著我的手說。

  後面出來程凡音的聲音:“誰讓你話多，活該。還讓我閉嘴，該有……”李先生用冷傲的眼神凝視著後方，雙方都是可以互相製約的，如果人生只有一個知己那也知足了，至少不會覺得很無聊，說的話有人接，危險也有人想要先替你去試一試。

  “你們在南城等我們不是更好嗎，可以省兩個人的車費呢，把這錢攢下來給程凡音買點腦髓不是很好？”在南城真的未嘗不可，為什麽非要跑到兩小時外的城市坐大巴。此生不願坐大巴，我本來就是容易暈車體質，感覺大巴正好要與我作對。胃已經在隱隱不舒服，很害怕翻江倒海來那麽一下。

  “因為我……不配說話。”程凡音今天好像很愛插話，吃都擋不住他的嘴。

  “我們過來接你回家呀？這天色已晚，小生怕姑娘路上遭遇不測，特來搭救姑娘。”

  我衝他胸口就是一錘:“能不能盼我點好，就這麽盼我的呀！那我回來你是沒有好果子吃了，我會無窮無盡地折磨你。”

  “小生甘願受罰。”他將兩隻手作了一個作揖的姿態，整得頭頭是道，別說還挺像。

  我說:“能不能好好說話，你要再這樣我就廢了你。”瞧我這暴脾氣，生起氣來連自個兒都揍，最好是別惹我……

  “姑娘息怒，小生怕怕。”

  “李奕文，你怕是個冒牌貨吧？我現在好像真的是有些不舒服。”我捂著胃，然後深呼吸，不想說一句話。感覺我的血流已經被我逼到了耳根，該死的暈車症狀。深呼吸讓我慢慢地緩了下來，快要到南城了吧，山路太曲折，車也總是拐彎，感覺車每轉一次彎都要把我的胃給甩出去，我覺得胃已經不是我的了，是誰的我也不知道。李先生也閉了嘴，用手在我的背上拍打，雖然並沒有緩解我多少痛苦，終究還是慢慢平息了下來。

  “南城到了。”司機在前邊操著一口不太地道的普通話，具體來說是家鄉話不像家鄉話，普通話也不像普通話吧。車停穩當以後，我飛也似的跑下車，後面緊接著傳來:“程凡音，兩個行李箱拿一下。”

  我跑到馬路邊，再也抑製不住我的胃，任它盡情翻湧。在她翻湧的時候，我不是我，我不知道我在哪裡，只是覺得很痛苦。感覺氣流分不過來還會往腦門上直衝，早上吃的東西都還沒有消化，不禁嘲笑我這消化系統也太不爭氣了吧？李奕文遞過來一瓶礦泉水:“快，漱漱口。”

  夜深得我看不清楚南城，現在大概七八點了吧，我們在郊區，還沒有進城。城市裡肯定是燈火通明，那群高中生應該都還在奮筆疾書吧。

  初宜背著我們倆的書包走上前來問:“還難受嗎？”

  “好多了。”

  “李奕文，趕緊的。兩個行李箱快幫我分擔一個，裴初宜這個輪子壞了。”

  我突然又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