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她帶出去吧。”段雲飛冷不防開口說道。

  李雪燕有些驚訝，“帶出去？帶到哪去？”李雪燕沒有想到段雲飛居然會主動管別人的閑事。她看了一眼段雲飛，又看了一眼那個坐在簡陋的新房裡還在微微顫抖的姑娘。

  這臭男人難不成跟她爹一個德行？平時沒看出來啊。

  對上李雪燕懷疑的目光，段雲飛真的很無奈。

  “你腦子不要轉得太快好不好？我只是覺得她很像你而已。”

  李雪燕道：“我這還沒說出來呢。”

  “你的想法呢，如何？”他指的是他的這個想法。

  李雪燕苦笑，“你以為這是王子拯救公主的童話故事呢？段大少爺，你要知道的是，現實遠遠比童話故事要殘酷的多。”

  “童話故事？”

  “就是那種看起來很美好很夢幻，但其實在現實中不會發生的故事。不如我們賭一把，你下去試著說服她，看她願不願意跟你走。”

  “賭什麽？”

  “你想賭什麽？”

  “我要是贏了你今天晚上睡覺就不鎖門？”

  李雪燕翻白眼，其實她自從搬過來之後，晚上都沒有鎖過門。這裡不比偏遠的破廟，晚上還怕遇到危險，最起碼的治安還能保證。更何況大門有鎖，根本就沒有鎖門的必要。

  至於段雲飛？她若是不相信他的話，根本就不會同意讓他留下一起住。

  李雪燕大大方方地答應了，“行啊，要是你輸了呢？”

  “那我晚上也不鎖門。”段雲飛說完之後，就悄悄潛進了新娘所在的房間。

  ……可是你晚上也本來就不鎖門的啊，那這個賭約根本就毫無意義啊。

  不過這都不重要，李雪燕看得出來，那個所在床上抽泣的姑娘，心裡哪怕是有千百般不願意留在這裡，但也肯定不會走。

  李雪燕留在原地，看著那邊的動靜。段雲飛似乎是在跟新娘說著什麽，距離有點兒遠，而且段雲飛的聲音可能本來就比較小，她完全聽不清。

  只能看得到新娘的臉上先是驚喜，很快就又消失了，剩下一片灰暗。這樣的情緒轉變李雪燕再清楚不過了，一瞬間的希望，很快又落空。

  因為她自己心裡清楚，命運這種東西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改變的。

  他們不知道還說了什麽，段雲飛大概也是覺得沒有希望了，就沒再勸她，獨自離開了。李雪燕今天過來只是為了看看她娘過得好不好，現在看來沒什麽異常，他們也就沒有接著看下去的必要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段雲飛始終保持沉默。

  “被打擊到了？說句話。”李雪燕有點兒受不了這樣沉悶的氣氛，她更希望旁邊的段雲飛跟她插科打諢，畢竟那樣的段雲飛比只知道低頭沉思像是犯了什麽錯一樣的要可愛得多。

  “說什麽？我願賭服輸，今天晚上保證不鎖門，歡迎前來夜襲。”

  “別裝了，你現在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要夜襲的，倒像是要被空襲的。”

  “什麽是空襲？”段雲飛發揮他不懂就問的讀書人的求知精神。

  “就是……有人飛在天上朝下面扔炸藥什麽的。”李雪燕想了想，隱去了飛機啊炸彈啊一類的詞語，說了段雲飛也不懂，要是解釋的話還得編一些別的來圓謊。

  畢竟她也沒辦法現在徒手做出炸彈，當然，更不可能做飛機。

  結果段雲飛還沒有完全轉變回來的心情，被李雪燕這句話又給推回去了。他想，如果人會飛的話，就可以遠遠地離開讓人傷心的地方，不受任何束縛，想怎麽活就怎麽活就好了。

  像他，就可以遠離家裡的那些人，遠離那些亂七八糟的規定。

  像李雪燕，就可以飛得遠遠的，再也不用被李家的人煩，不用聽那些流言蜚語。

  像那個今天嫁給李有子的新娘，可以飛出那個即將困住她一輩子的，牢籠般的院子再也不回來。

  “你又在想什麽？”被段雲飛搞得，李雪燕都有點兒煩躁了。這段雲飛平時挺男人的，怎麽今天這麽婆媽？

  段雲飛卻突然抱住李雪燕。

  “我只是太心疼你了，如果我能早點兒遇到你就好了，當年就不會讓你發生那些事。”

  李雪燕突然明白過來，段雲飛今天的不正常都是來自於她。他看到了那個新娘就一直在想曾經的李雪燕，覺得如果她當年被人救出去的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就可以少受很多苦。

  “都過去了。”

  “當時我跟你那個姑娘說可以帶她離開這裡，問她願不願意跟我走之後，我看得出來那一瞬間她是高興的。她也不想留在這裡，她是想走的。”

  “我知道。”

  “然後她還沒問別的話，就說算了。她說她是被爹娘賣過來的，如果逃走的話她爹娘肯定會遇到麻煩。而且就算走也走不到哪去，一個人無依無靠，現在外面不太平，出去了反倒是死路一條。”

  李雪燕覺得那個姑娘倒是看得挺開，她說的確實有道理。現在世道太亂了，到處都是吃不上飯的人，留在李家的話，好歹能混一口飯吃。

  “我當年沒能幫到你，現在也沒幫到她。”

  段雲飛的聲音有點兒悶悶的。

  李雪燕卻突然道：“其實你幫到她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雪燕感覺到段雲飛愣了愣。

  “當初的我是完全沒有希望，也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王子突然蹦出來說要帶我走，我只能等著命運對我的宣判，沒有任何辦法。而她不一樣，她最起碼看到過希望，這就夠了。其他的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你做了你能夠做的，就已經夠了。”

  “是這樣的嗎？”

  “是的。”

  “那就好。”

  這次去李家對於李雪燕來說，也不能說是毫無收獲，最起碼她想到了不賣粽子之後可以賣點什麽。

  李家的主業是殺豬，賣豬肉。是那種可以賣自家的豬肉，也可以接受別人的委托，給別人家殺豬的。豬肉這種東西一年四季都可以賣，也有買的人，但殺豬這種事一般也就只有過年的時候人比較多，生意稍微好一點兒。

  畢竟村沒那麽大，村裡的人本來就不多，豬就更不多。

  而且農村人大部分都是會自己養豬，自己吃肉的，一般只有比較有錢的人，或者吃厭了臘肉，偶爾想吃點兒新鮮肉的人，才會去買肉吃。

  所以他們李家賣豬肉的生意一直都不景氣，可無奈李家人個個只有當有錢人的心，沒有當有錢人的本事。除了殺豬以外，也沒什麽手藝，所以手頭上一直緊巴巴的，勉強能維持著過日子。

  李雪燕想，既然李家人一直都不想她好，接二連三地來搗亂，那她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跟他們對著來。

  李雪燕越想越覺得這樣做簡直明智， 於是去找段雲飛商量。

  可段雲飛聽完之後，眉毛皺得老深，“你是認真的，還是單純想跟李家人對著來？如果是後者的話我不建議你這樣做，你也知道豬肉的市場……”

  “這個我當然知道，你不要潑我冷水好不好？”李雪燕不滿道。

  段雲飛無奈，“不是我潑你冷水……現在的市場你也知道，豬肉很不好賣的，你就算跟他們對著來非要做這個，到頭來估計還要被他們笑話。你想想，他們畢竟賣了那麽多年的肉，肯定多少也有一些老主顧，總是能有些收入的。可你不一樣，沒有一點兒基礎，很難站穩腳。”

  李雪燕擺擺手，“這些我都知道，但我的點子你沒見過嗎？區區賣個豬肉而已，還能比不過他們？你且等著瞧吧。”

  段雲飛見她堅持，也就不繼續跟她講道理了。更何況，段雲飛自己也確實很好奇，李雪燕這回又有什麽好點子。

  沒錯，他一點兒都不懷疑李雪燕的說法。

  事實也一直都是這樣，李雪燕總是能把他們想象不出來的東西翻個新花樣出來，就比如說最開始賣的粽子。糯米誰沒見過？竹筍葉誰沒見過？可是他們沒有人想到像李雪燕那樣，把這兩樣東西組合在一起，做出新奇的粽子。

  所以這次，既然李雪燕這麽信誓旦旦說她是認真想賣豬肉，那段雲飛自然是相信她的，並拭目以待。

  段雲飛相信，李雪燕要做的事情，肯定不會讓他失望。

  沒多久，李雪燕就在鎮上支了個攤子，而且這個攤子還好巧不巧，就在李家的攤子不遠處。其實這也不是她故意選在這個地方，主要是別處都沒有好位置了。

  鎮上不比村裡，可以隨便搭個攤就可以開始賣東西的。

  這裡管得比較嚴，而且李雪燕也沒有機會跟“城管”搞好關系，所以凡事都還是得小心點兒好，不然的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趕走。

  李雪燕不想冒那個險。

  她可是想用賣豬肉來發家致富奔向小康的。

  賣肉的攤子李雪燕選的比較隨意，但是肉源她是好好考慮過的。鎮上除了她自己家以外，還有幾家可以拿肉的地方。

  李雪燕當然不會考慮李家，就在剩下的幾家裡面，跟段雲飛一起精挑細選了一段時間，最終選定了一家姓丁的。

  丁家老爺叫丁時茂，不管是他家肉的衛生程度，還是丁時茂的人品，都是李雪燕和段雲飛商討之下一致認為可選擇的人裡最好的。

  起初他們找過去的時候，還被丁時茂懷疑了。

  誰不知道李雪燕是李家的人，而李家也是殺豬的，她不從自己家裡拿肉，反倒來找他這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有何居心？好在丁時茂謹慎歸謹慎，不至於因為懷疑而放棄做生意，最終在權衡了一番之後便答應了。

  於是李雪燕跟丁時茂的合作關系就開始了。

  不同於她跟之前的盧老板合作那樣，這次的關系更為簡單，因為打算長期合作，所以她從這裡進貨就會比別處更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