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雲飛一臉無奈，他從一開始就察覺到有人在暗中觀察這裡，後來確定了是李雪晴之後，覺得跟李雪燕說的話怕她不高興就一直沒開口。

  而且當時也還挺忙的，現在閑下來了，他決定把這事說一下，結果人根本不在乎。

  段雲飛道：“你長點心吧。我看過了，盯著這裡的人是李雪燕，萬一真的被什麽歹徒盯上了，你有什麽辦法？”

  李雪燕理所當然道：“不是有你在嗎？我還怕什麽？難道說你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我這個攤子的能力？”

  因為李雪燕的這句“不是有你在嗎”，讓段雲飛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極好。這種無條件的信任，放在誰的身上都會覺得高興吧。

  這樣的話能讓人感覺到自己是被信任的，被需要的。

  人活在世上，除了讓自己開心以外，最重要的難道不是需要被認同被需要嗎？被人需要了，才最能體現出自己的價值所在。

  李雪燕想了想又說道：“不過這個李雪晴，比歹徒可壞多了。你要離那個壞女人遠一點，知道嗎？”

  段雲飛笑道：“知道知道。靠近我的女人都是壞女人。”

  李雪燕卻突然認真道：“我不只是說這個，還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告訴過你。那件事你知道嗎，就是我被李家趕出來的事。”

  段雲飛也沒笑了，他記得自己曾經聽到過李雪燕跟她的嫂子張巧巧吵架的時候說過的話，那個時候他差不多就知道，李雪燕被趕出來似乎是被人陷害的，應該是張巧巧自己不小心弄掉了孩子怪到了李雪燕的頭上。

  段雲飛道：“大概知道一些……吧。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麽隱情嗎？”

  李雪燕點點頭道：“我之前還有點暈暈乎乎的，沒有仔細想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這幾天段時間李雪晴出現之後，我才全都記起來了，這整個過程到底是怎麽樣的。”

  段雲飛表示她盡管說，洗耳恭聽。

  李雪燕說之前卻先問道：“我說的話可能會讓你這個富家少爺覺得難以置信，畢竟我們窮人家的關系有多殘酷你是體會不到的……如果你願意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的話，我就告訴你。”

  “我信，你說。”

  李雪燕想了想，便把她跟李雪晴的關系，跟張巧巧的關系，跟李家的關系整個簡單地說了一遍。

  李家的家主李浩天，極度重男輕女。膝下三個兒子，李雪燕她爹李有子是老大，以及她的二叔和三叔。

  大概是老天爺給了他三個兒子就已經算是恩賜了，所以李有子的媳婦生了兩個孩子，都是女兒。李家孫輩一共就李雪哲一個男人，他的孩子也就成為了李家延續香火的主要人物。

  從這點就可以看得出來，李雪哲的孩子對李家來說有多重要。

  所以在當時張巧巧懷孕期間，李家人對她可謂是言聽計從，基本上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日子過得一度無比愜意。

  但李家畢竟窮，讓她這麽一直揮霍總還是有底線的。

  想要的得不到滿足，張巧巧姐就會大喊大鬧，亂發脾氣。而李雪哲身為一個妻奴，窩囊得不像話，只能由著她去。

  再後來，只有張巧巧自己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似乎是有問題了。

  因為她漸漸感覺不到孩子的動靜了。

  本來她以為這是正常現象，畢竟她也聽人說過，前幾個月的孕吐經歷過之後就不會再有什麽太大的反應，於是張巧巧也就沒有太在意。

  一段時間之後她驚恐地發現她的肚子沒有再繼續長大。

  這太不正常了。

  張巧巧本能地覺得這件事不能讓李家人知道，不然的話，她這個寶貝肚子的地位就保不住了。雖說現在沒有之前那樣要什麽就有什麽，但好歹李家人還是看她的臉色的。她自然也不用像李雪燕那個蠢女人一樣，大著肚子回娘家還要可憐巴巴地乾活。

  為了不讓李家人知道她肚子的異常，又害怕會出事，張巧巧便獨自一人去找了大夫。

  而大夫給出的結果則讓她的心情跌落到谷底。

  她居然懷了一個死胎！
  一個還沒出生就已經死亡了的孩子，絕對不可能為她把李家人踩在腳底下這件事做出什麽貢獻。就在張巧巧失魂落魄地想著該怎麽解決這件事的時候，李雪晴出現了。

  她跟了張巧巧一路，自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並且她告訴張巧巧，有辦法可以把這件事掩蓋過去，並且把責任完全推到別人的身上。

  這個時候張巧巧才知道，原來在家裡處處表現得乖巧的李雪晴心裡對李雪燕的恨意那麽深。

  張巧巧問她為什麽要幫她，李雪晴卻說，她只是看不慣李有子家裡的兩個女兒而已。

  李雪月是李雪燕的大姐，嫁了個員外當小妾，每次回娘家的時候那個排場，嘖嘖。李雪晴一想到就恨得牙癢癢。

  結果沒多久，李雪燕也嫁了個員外。

  李雪晴本來以為她沒有機會再對付她的時候，李雪燕卻突然被趕了回來，肚子裡還懷著別人的孩子。

  真是丟人。

  這件事本來應該讓李雪晴覺得高興的，可她沒有想到這樣一來，對她自己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大家都說李家的女兒不安分，不守婦道，提親的人的質量也就極低。

  也就讓李雪晴對李雪燕的恨意加深了。

  所以知道張巧巧的事情之後，李雪晴便夥同她一起，做出了李雪燕把張巧巧推進了河裡這個假象，成功把李雪燕掃地出門。

  光是這樣還不夠，李雪晴在她們母女被亂棍打了一頓只剩半條命趕出去之後，跟著她們去了破廟。

  告訴了李雪燕張巧巧流產的真相，又對她冷嘲熱諷一頓。

  說她活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用，死了才好。

  一系列的事情，成功擊潰了李雪燕這麽多年來所有的活下去的勇氣。她就這樣帶著不甘、恨意、委屈，選擇離開了這個世界。

  然後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李雪燕了。

  當然這一點李雪燕沒有跟段雲飛明說，只是含糊著用自殺未遂帶過。畢竟前面的事情如果觸及到了段雲飛這個富家公子對窮人家親戚關系的底線的話，後面的話可能會影響他的世界觀。

  聽完了整個故事之後，段雲飛久久沒有說話。

  他只知道李雪燕以前的日子可能過得很苦，但不知道她過得這麽苦。陷害，流言蜚語，被最親的親人們傷害，在這樣的環境下還努力養大了李小暖。

  段雲飛突然很恨那個侵犯了李雪燕的男人。

  關於李小暖的身世，李雪燕沒有跟他明說過。但段雲飛能猜得出來，以他對李雪燕的了解，她是不會做出什麽不守婦道的事情的。

  雖然她有的時候賴皮，不講道理，段雲飛卻清楚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所以他認定，李雪燕定是在不情願的情況下被侵犯了，才會留下李小暖這樣一個意外。

  這麽多年以來，李雪燕到底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段雲飛已經不敢再猜測。他現在能做的，只是把李雪燕緊緊地抱在懷裡，告訴她，有他在。

  李雪燕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些事情很多明明不是她自己親身經歷的，可現在說出來竟然有一種沉重的悲傷感。

  她明明就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不是嗎？
  尤其是在被段雲飛擁在懷裡的時候，李雪燕竟然不知不覺中濕了眼眶。

  或許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如果你身邊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你安慰，可以拉你一把的話，不管多少委屈都能往肚子裡咽。

  可是一旦有這樣一個人出現了，一旦找到一個可以傾訴心裡所有委屈和不安的人，就會變得格外脆弱。

  李雪燕現在就是這樣。

  “娘親……”李小暖的小手晃著李雪燕的衣擺，抬頭眨巴著哭得紅紅的眼睛看著李雪燕。

  李雪燕揉了揉發紅的眼睛，從段雲飛的懷裡出來，把李小暖抱在懷裡哄道：“怎麽哭了？趕緊把眼淚擦擦，哭得這麽醜。”

  李小暖哽咽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娘親說話就是很想哭嗚嗚……”

  李雪燕好笑道：“有什麽好哭的，小屁孩該做的事就是傻笑知道嗎？還哭呢，太不像話了。”

  這邊雖然又哭又笑，但也算是其樂融融。

  而在攤子不遠處探頭探腦了半天的李雪晴，也回去開始了她自己的算計。

  某天早晨，段府門口。

  還是那個李雪晴，還是那個小廝。

  小廝現在對李雪晴真是又怕又煩，這個人怎麽就這麽堅持呢？之前公子的態度不是那麽明顯了嗎？

  敢在李雪晴開口之前，小廝就說道：“李姑娘還是請回吧，我家公子今天一早就出門了。估摸著到晚上才會回來，姑娘就不要白費功夫了。”

  李雪晴當然知道段雲飛已經出門了，不然她也不會這個點兒過來。一想到段雲飛是去做什麽，李雪晴就氣得牙癢癢。

  “沒事，我今天不是找段公子的，我找你們老爺和夫人，還請小哥通報一下。”李雪晴一想到等會兒會發生什麽，心裡的怒意就被驅散了不少。

  小廝還是有點兒猶豫，“姑娘找我家老爺做什麽？我家老爺不認識姑娘的話，是不會見你的。”

  李雪晴道：“你就放心去報吧，就說我知道你家少爺在外面做了很丟人的事情，給你家抹黑，他們肯定會見我的。”

  小廝心裡不屑道，之前每次不都說少爺一定會見你的嗎，另一個姑娘來之前也沒見他出來過一次啊。

  李雪晴突然沉聲道：“你是在心裡瞧不起我嗎？我可都聽到了。”

  小廝趕忙道：“沒有沒有，沒這回事！”

  “隨便你怎麽想，你就放心去吧，把我的話傳到了就好。只要你把我要說的告訴了老爺夫人他們，出不出來是他們的事，我也不會怪你。”

  沒一會兒，李雪晴進了段府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