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娘，您就放心吧，女兒不會有事的，過去之後也可以照顧好自己的。”李雪燕眼眶濕潤，看著周杏花說道。

  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對李家的人來說，養的女兒大概也就這一個作用了。

  把女兒養大，然後找一戶有錢人嫁出去，收彩禮。

  與其說是嫁出去，對他們來說，還不如直接說賣出去來的直接。因為李家想要的也就只有彩禮錢而已，家裡的姑娘對他們來說，也就這個用處。

  只因為姑娘不是男人，沒有辦法給李家傳宗接代。

  哪怕他們家並沒有什麽東西可傳。

  可是李家人大概就有這種謎一般的自信，似乎總覺得家裡的香火不能斷，必須得生兒子，然後讓兒子再生兒子。

  所以李雪燕對於被安排的毫無感情可言，純屬買賣的出嫁毫無怨言。

  周杏花聽著李雪燕反過來安慰自己，心裡特別不是滋味，她哽咽道：“都是娘沒用，如果不是把你生在這樣的家庭裡的話，你就不用受這樣的罪了。娘知道你不喜歡那個員外，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你爹那裡我勸過，但是他不聽我的，我也沒辦法……”

  周杏花邊說，眼淚就又往下掉了。

  李雪燕知道那個員外，聽說過他的事情，至於他娶了多少個側室，李雪燕還真的沒有聽過具體的數字，大概別人也都不知道具體有多少。反正在原有的基礎上，每年都會添置不少人。

  只要是員外看上眼的，有意向的，只要對方不是非常有錢人家的女兒，他總是能得到。

  但是李雪燕不害怕，她想，反正員外是見一個愛一個，所以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對她厭棄了，可他們家還算是有錢，只要有地方住有飯吃，那還有什麽可求的呢？
  至於員外會不會喜歡她，會不會對她好，這些李雪燕都不在乎了。

  如果能為李家的人做點什麽，那也算是報答了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哪怕這種養育之恩中，更多的只是把她當做是仆人來使喚，哪怕除了周杏花以外的人都從來沒有把她當成過家人。

  哪怕是這樣，李雪燕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對李家心存感激，若是嫁給那個員外，算是為李家做了點什麽的話，李雪燕也是願意的。

  她向來都是這麽一個善良又溫柔的姑娘。

  在稀疏的歡送聲中，李雪燕就這麽離開了李家，就好像在這之後，李家就沒有任何地方是屬於她的，也沒有任何人願意再多看她一眼。

  仿佛家裡擺在李有子屋裡的那幾個大大小小的盒子，和他手上擺弄著的並不多的銀子，就是李雪燕活著的全部價值。

  李雪燕本來以為她未來的日子會平淡如水，會就這樣待在員外的家裡，就像在李家一樣，沒有人會多看她一眼，多關心她一句。然後就這麽過完這一輩子，也算是無愧於李家。

  至於有沒有愧對自己，李雪燕並不打算去考慮。對她來說，她是李家的人，所以為了李家，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事故就發生在她過來的第二天早上。

  “就是你這個小賤人啊，喲，倒還真有幾分姿色。”一個有些囂張的女人的聲音從李雪燕的面前響了起來，緊接著，她就感受到有人掀起了她的蓋頭，但並不是員外本人。

  李雪燕雖沒嫁過人，但有些東西她還是清楚的，畢竟周杏花有好好教過她。

  所以李雪燕知道，新婚的時候，蓋頭這種東西是要等到丈夫來了之後才能掀起來的，而且只能由自己的丈夫來掀。

  所以突然來了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說了莫名其妙的話，還做了莫名其妙的事情，讓李雪燕很害怕，很不安。李雪燕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招人討厭的事情，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是李雪燕不敢問，她向來都很怕事。

  大概是周杏花的性格使然，所以她教育出來的女兒也像她一樣。溫柔，善良，卻膽小怕事。

  畢竟像她們這樣的人，就算是發生了什麽讓她們感到不滿的事情，大概也是沒有辦法反抗的。所以現在，李雪燕只是一臉好奇的看著面前突然出來的女人，還帶有幾分怯意。

  那女人像是愣了片刻，很快就又笑了起來，說道：“我說那男人怎麽會突然又要娶個女人回來，明明我過門也沒多久啊，他對我還好得很呢。不過你這雙眼睛確實會勾人，別說是那男人了，就算是我被你這麽一看，都要不忍心了呢。”

  李雪燕聽著她的話，心裡的不安更是迅速擴散。

  李雪燕甚至不明白為什麽，眼前的女人嘴上說著不忍心的話，給她的感覺卻那麽可怕。

  “請，請問你是……”李雪燕覺得自己不能再發愣了，她得弄清楚現在的狀況。

  “我？”女人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李雪燕的問題，而是轉移了話題問道：“你知道你要嫁的那個人之前娶了多少個嗎？”

  李雪燕搖了搖頭，她只知道很多。

  “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我是最後一個。”女人的語氣突然就變得危險了不少。

  李雪燕還沒有反應過來，“可是，我……”

  “你想說什麽？你已經過門了是嗎？小姑娘，做人呢可千萬不能這麽天真，尤其是做女人，太天真了很容易吃虧的知道嗎？”

  李雪燕覺得自己越來越混亂了。

  “聊聊別的吧，你為什麽會嫁過來，明明知道要嫁的是個什麽樣的人也完全不介意嗎？”女人似乎是看受驚嚇的李雪燕看膩了，也就開始好奇別的事情了。

  李雪燕沒有完全把這個女人當成是壞人，便把自己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你不願意的話還同意做什麽？”女人翻了一個白眼。

  李雪燕道：“可這是爺爺和爹他們決定的事情，我除了同意沒有其他的選擇啊。”

  “要是我的話，不願意的事情我肯定不會做，會拚了命的反抗。所以我一旦認定的東西，也會拚了命的守護，你懂我意思嗎？”

  李雪燕先是搖了搖頭，很快又點了點頭。她覺得自己已經給這個人留下很不好的印象了，如果還是說什麽話都顯得什麽都不懂的樣子，那也太蠢了，她得聰明一點才能在這裡呆下去。

  “你肯定不懂。不過我就明白的告訴你，我的意思呢就是，既然我已經說了我是他最後一個，那就必須是最後一個，後來的哪一個都不能算，而你，也會被我除掉。”

  這個時候的李雪燕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突然就被她討厭了，明明之前她感覺女人跟她說話的時候還顯得挺親切的樣子。

  而且，被除掉？除掉是什麽意思？不讓她留在這裡了嗎，還是說是字面意思，真的要……除掉她？

  “你是，什麽意思？”李雪燕小心地問道。

  女人笑了笑，沒回答她的話，直接轉身，準備出門。走到門口的時候，李雪燕聽到了她的聲音。

  “動手吧。”

  不是對她說，那就是對外面的人說的。李雪燕剛想到這裡，就被突然破門而入的人給五花大綁了起來。

  “你們幹什麽？快放開我，我什麽都沒有做！”李雪燕慌張地大喊了起來，原來那個人是真的要除掉她。難道就因為她們嫁了同一個人嗎？
  “那就對不起了，這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帶頭的那個人語氣平淡得不像話，完全聽不出來他的語氣裡有什麽歉意。倒不如說，從他的語氣裡什麽都聽不出來，就好像這種事情已經做了無數遍一樣，早已麻木。

  “你們要帶我去哪裡？求求你們了，放了我……”李雪燕很害怕，她不知道為什麽會等來這樣的結果。本來以為要來的人遲遲沒有來，本來以為要發生的事情也沒有發生。

  這裡只有她不認識的人，做著讓她害怕的事情。

  李雪燕的苦求沒有用，她還是被帶走了，並且嘴巴還被封了起來。

  後來李雪燕才知道她被帶到的地方叫做妓院，那是周杏花告訴過她，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不管日子有多難過都不能去的地方。所以李雪燕雖然不知道這裡是做什麽的，由於周杏花的話，心裡的害怕更是濃烈。

  李雪燕不光是嘴巴被封了起來，一路上她的眼睛也是被蒙著的。所以當落鎖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李雪燕才知道自己是被帶到了一個房間關了起來。

  很快就聽到外面響起的嫵媚的女人的聲音，“這個不錯啊，是要幫著教育還是讓我拿來接客？賣給我的話，價錢好商量……”

  回答她的是李雪燕聽過的那個冷冰冰的聲音，“錢你就給那個姑娘就行了。”

  被扔在床邊的李雪燕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些什麽，可從那個女人的語氣就能聽得出來，這並不是什麽對她有利的事情。

  當天，李雪燕就被安排接客了。穿的還是那身喜服，因為老鴇說，這樣的一身剛好更有氛圍，說不定那些男人看到這副場面就會更興奮了呢？到時候一高興了，錢自然就不是什麽問題。

  李雪燕想逃卻沒有辦法逃，最後在她被安排的房間裡等來的人，是滿身欲望得不到發泄的段雲飛。

  “你……發呆發很久了，沒事吧？”段雲飛的手在李雪燕的面前晃了晃，想把她的思緒喚回來。自他說完幾年前的事情之後，李雪燕似乎就保持這個狀態沒有變化了，不管是動作，還是表情，似乎都停住了。

  就好像時間在她的身上停住了一段時間一樣，讓段雲飛的心裡都湧上些許悚意。

  李雪燕突然一把抓住在面前晃動的手，狠狠地瞪著段雲飛。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生氣？好像也不是這樣。

  如果當時來的人不是段雲飛的話，如果後來沒有順利逃走的話，結果大概就不是現在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