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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上嬌娘:農家春色晚》第186章  中郡府外
  連日趕路,不知不覺中到了中郡府。

  中郡府大約在珉州府與京城的中間,想到已然走了一半的路程,眼看著便要抵達京城,池月的面上終於展露出笑顏。

  可沒等她輕松愉悅多久,接下來的一幕,便又叫她的心徹底沉落下去,陷入一派淒涼。

  聽聞著馬車車棚頂上,嘀嗒嘀嗒的落雨聲,仿若輕快的鼓點擊打在她的心上。

  池月同顧寒有的沒的聊了一會兒,掀開窗簾,想要透透氣看看風景時,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眼前是一片一片的沼澤,奔騰的河流由遠處的村莊前流過,那村莊的一座座瓦房屋頂被揭開,殘垣斷壁儼然廢棄了許多般。

  他們這是到哪兒了?難不成這中郡府是沒有人煙的不成?

  瞥眼見到地上橫躺的兩個物事,池月眼睛幾乎瞪圓,連忙指著他們道:“有人暈倒在路上了!”

  她去看顧寒,企圖引起他的注意,讓他喝止馬車,下去探一探。可奇怪的是,顧寒面無表情,似對外頭的事已經了如指掌般。

  “我適才已經見到過不少的屍體了。”顧寒出其不意地道。

  池月驚愕地問:“那你為什麽不早說?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難不成……這裡也在打仗麽?”

  顧寒眸色深重,沉聲道:“不是戰亂,而是天災。你沒見外面的洪水嗎?我由京城來時,這裡尚是一片乾燥的土地,這會兒已是汪洋大海,泥濘遍地了。想來正是初春山雪融化的時節,這裡幾日前爆發了山洪,山下的數個村莊大概俱已被淹沒。”

  池月恍然有悟,不免為這些遭受了洪水侵害,導致家園喪失,連命也搭進去的生靈感傷悲歎。

  不過,她捕捉到顧寒話裡的古怪處,又問:“為什麽是幾日前,你如何這樣肯定?”

  “若是一兩日前洪水侵襲了此處,斷然不會消逝得這樣迅速,隻留下片片的沼澤而已。”顧寒耐心地解釋,“且看那路上的屍體,膨-大水腫,腐敗得已然看不清本來面目,眼看著便是死去多日的模樣。想來他們被洪水衝到此處,待洪水退下後方才現身出來。”

  池月怔忡地看著他,想不到顧寒還有法醫的基本常識?她霍然記起來,自己在現代時看到過“腐敗巨人觀”的解說,想來便是這麽一副恐怖的模樣了。

  她點點頭,十分信服顧寒的推斷,卻又皺眉道:“可這裡據你們說,分明距離中郡府很近,已不足二十裡的路程。若是這些人死去了多日,許多屍體橫屍遍野,難道中郡府中的人都不來收屍的嗎?還是連中郡府中的上萬人都在洪水中落難了?”

  說到此處,池月自己都覺得毛骨悚然。

  若是果真如她所說,那可是如恐龍滅絕般毀滅性的天災啊!
  “也不一定。”顧寒微微蹙眉,“我們先去中郡府看看再說。”

  路上,池月不時掀開窗簾,總能望見幾具慘不忍睹的屍體,還有衣衫襤褸落魄的行人,大概是沒了落腳處,又沒什麽吃食,正等著餓死的人。可謂屍橫遍野,餓殍滿地,看得叫人觸目驚心,滿心淒涼。

  剪影駕駛著馬車,在泥濘中艱難地行走著,最終被一條大河阻攔住。

  河上有不少的船夫在守候,大概都是趁著天災來撈取幾個錢的。眼看著過了這條河,再過幾裡路便到了中郡府上,他們索性將馬車抵押給這名船夫,搭載他的船隻過去。

  船上,方才十多歲的年輕船夫感歎道:“這天災可是百年難遇的,據說中郡府十多個縣城,遭受這天災的便有八九個之多呢!我們縣遭受的還算是輕的,雖說家被衝沒了,地也被淹了,可起碼我爹娘還有弟弟還能死裡逃生,總使人有個盼頭!可其他縣可沒那麽走運了,適才你們由南邊來,可有路過古店縣?不僅毫無遮攔的十多個村子,就連那縣城都被山洪衝了個稀巴爛,竟是鮮少有人生還呢!”

  歎了口氣,船夫又繼續自顧自地感慨道:“哎,可活著又如何呢,還不是一樣等著餓死嗎?如我,原本這般年紀,不該來做這粗重活計,可我爹在逃生時受傷,娘需要照顧他同小弟弟,一家幾口人都張口等著吃飯呢,我不出來找夥計做,誰又能養活他們呢?哎,若是那府台是個好的,肯發糧給我們老百姓就好了,也不至於使我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如此艱難度日了!”

  聽得出來,這小夥兒對中郡府府台頗有怨言。

  “你們知道中郡府上有糧?”池月好奇地問。

  小夥兒用力點頭,“我們如何不知?這中郡府可是皇四爺鄴王的轄地,是他平日裡駐扎的都城,四下裡的疏通管道再完善不過,愣是洪水來了,丁點兒也沒侵襲到那裡,隻管流向別處鄉鎮上去了。自從三年前鄴王來到此處,稅收是一年漲過一年,到今年,農民們要交的糧食竟比三年前多了一半!那中郡府上糧庫改建,擴張了兩倍,其中積存了多少糧食,可想而知。可連續七八日了,災害已然嚴重到如此地步,人人沒有糧食吃,上面竟是吝嗇得一粒糧食也不肯給!還將討糧的關在門外,將護城河的大橋給抬了起來,人人出城都得乘船過去……”

  小夥兒越說越氣,即使靠近河邊,依舊沒有要船上之人下河的意思,嘟嘟囔囔地抱怨個沒完沒了。

  池月善解人意地聽他絮叨了許久,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還有許多令人氣憤的細節,安慰他兩句,到底同顧寒等人繼續上路。

  路上,池月瞥一眼顧寒,小心翼翼地問:“你究竟有幾個兄弟?不想你除了皇上跟靖王兩個哥哥,竟還有一個弟弟叫鄴王的?”

  “你的母親可真能生。”這句話,卻被她硬生生吞咽到肚子裡去。

  “我父皇曾有三千佳麗,為他生兒子的便有六名嬪妃。”顧寒毫無感情地刻板地說,“我上面雖有兩名哥哥,可只有皇上同我是一母同胞,至於靖王,則是柔貴妃所生,這鄴王的母親則是從前的巧嬪妃。下面尚有三個弟弟,不過年紀都還尚小,也沒有封地,只是在邊疆一隅依靠著名分勉強存活罷了。”

  池月這才了然,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我說呢,若靖王與皇上是一母所生,又怎會落得如此相煎太急,勢不兩立的地步?”

  顧寒微微歎了口氣,並不應話,顯然不想談論此事。

  “那麽,鄴王為人如何?想來定是自私自利得很吧?不然也不會不給災民們放糧,還把人拒之門外呢。”池月問。

  “對於這個弟弟,我並不熟悉。”顧寒道,“父皇駕崩時,他才十三歲,只在她母親身邊,我兩個甚少見面。父皇駕崩後,他便隨巧嬪妃來了此處,我兩個更是相隔萬裡,難得一見了,惟有在皇上的成婚大典上,還有我母后的壽辰上碰過一兩面而已。”

  池月數數,現下那鄴王也不過才十六歲而已。

  小小年紀便如此自私自利,不顧民眾死活?那這鄴城人民往後的日子,豈不是愈發水深火熱,長久見不得天日?

  疾惡如仇的心思陡然生起來,她有想要與鄴王見一面,狠狠訓誡他一番的衝動。

  來到城前,果然見路邊民眾無數,無不落魄如喪家之犬,甚有奄奄一息即將死了的,只等著閉上最後一口氣後便被拋棄到荒郊野外去。

  見到他們幾個衣著光鮮的路人,眾人哄然而上,托缽伸手,哀號遍處,“求求公子們發發慈悲,給我們一點糧食吧!”

  “我們五六天沒吃飯了,快要餓死了!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

  “求求你們了……”

  池月悲從中來。她掏了掏口袋,將荷包拿出來,將十幾兩碎銀子一點一點地分發給眾人。

  雖說眾人現下最需要的是糧食,可知這銀子也可以收買護城河上的船夫,將他們帶入城裡買吃食,便欣然接受了下來。

  “公子真是位救世活菩薩!”

  “公子好人有好報,如此仁慈善良,往後必定得一美嬌娘作伴,相親相愛一輩子!”

  池月滿頭黑線。她其實是女兒身好不好?
  一旁的顧寒嘴角也使勁抽了抽。

  “這祝福就不用了吧……”

  池月正要繼續說下去,卻聽不遠處有位婦人抱著一五六歲的小童失聲痛哭,“我兒,你倒是醒一醒啊!咱們有錢了,現下便去買吃食去!你可千萬別現下便餓死了呀!娘這一輩子還指望著你呢……”

  這小童大概多日未曾進食,餓成了皮包骨頭,一口氣說斷就斷了。

  剪影走過去,按了按那小童的脈搏,又試了試他的鼻息,對顧寒道:“還有口氣,若是現下有吃食,想來能救轉得來。”

  可他們的乾糧適才已在馬車上用完了,現下手裡哪兒還有什麽吃食?
  慌急之中,池月想到了始終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系統空間。

  她顧不得是否會使人生疑,當下對顧寒悄聲道:“我去去就來。”

  說著,便隱沒於一旁的草地中去了。

  顧寒正要追上去,生恐她在這亂民叢生之處會生出什麽意外,可想到池月大概是憋不住去如廁了,便立即停住了腳步。

  這時候,他才後悔沒有帶名丫鬟過來,不然叫她隨時守護著池月,也方便些。

  池月到了一處隱蔽處,見四下無人,便閉目凝神,進入了空間。

  她所雇傭的工人們正在百畝良田上或澆水,或拔草,或收獲,忙碌得很。

  池月將隨身的包裹展開,又將剛剛收獲的新鮮小番茄放入了許多,又放了兩根黃瓜,重新將包裹包好。一眨眼間,便又出了空間。

  重新回到顧寒身邊時,池月並沒有注意到顧寒面上複雜的表情。

  顧寒適才擔憂她,見她遲遲不由草叢中出來,正要不管不顧追上去時,見池月出來,一邊舒了口氣,又一邊竭力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他未曾有過什麽糾結似的。

  只是他那微妙的表情,悉數被剪影瞧進了眼裡,說既說不得,隻好將笑憋在肚子裡而已。

  “我記得我包裹裡還有些吃食來著。”池月說著,解開自己的包裹,露出裡面的小番茄跟黃瓜來。

  眾人眼神登時放出光亮來,如同見到了王母娘娘宴席上的珍饈美食般,一個個當即滴落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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