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苒,別哭。我沒事的。”
沒事?怎麽會沒事?
安苒在內心苦苦地咒罵自己,怨責自己,卻永遠都沒有辦法救回這樣溫柔深情的韓謙澤。
“謙澤……都怪我,對不起……”
韓謙澤看著此時哭得不成體統,一句句說著抱歉的安苒,心中卻像是有一種甜蜜酸澀的感覺,直衝喉嚨。
這樣也好,至少安苒在以後的日子裡還會記得他,至少他不需要承受安苒用冷漠的態度婉拒自己的感情。
“安苒,我變成這樣,你會不會害怕我?”韓謙澤就像是還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情況一樣,苦笑著輕聲問道。
他知道自己這次的燒傷很嚴重,全身上下大概是沒有一塊好肉了。這對一向對自己的外貌有自信的韓謙澤來說,無疑是一種極大的折磨。
“不,沒有。謙澤,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俊朗!還有那麽多小姑娘仰慕你,喜歡你……謙澤,拜托你,拜托你別這樣離開!”
“謙澤,我知道你喜歡我,只要這次你好好活著,我保證我們以後會永遠永遠地在一起的。求求你……”
安苒紅腫了眼睛,淚水怎麽也止不住,她哽咽著,隻想懇求韓謙澤不要離開,隻渴望上帝可以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然而,一切終究無法挽回。
她不敢再多看一眼韓謙澤身上的那些傷,因為每看一眼,她都能感覺到那是有多痛苦,每看一眼,她的愧疚就會壓的自己喘不過氣。
四年前,父親和母親接連的離世,安苒發誓這一生都不再想再感受生離死別的滋味了。當她再一次看著手術台上瀕死的韓謙澤時,她的心已經崩潰了。
她真的不想讓任何一個人再次這樣永遠的離開自己了,這樣真的太痛苦。
韓謙澤心疼這樣脆弱的安苒,艱難地伸出手想要安撫安苒,可看到胳膊上的傷疤卻又忍不住縮了回來。
“安苒,不要為了我犧牲你的一輩子。”韓謙澤竭力說道。每說一個字,都是那麽的艱難。
“好,好,謙澤,只要你別離開,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求求你……”安苒顧不得許多,眼中只有無盡的愧疚與渴求。
“安苒,坐在我身邊好嗎?”韓謙澤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他已經沒有辦法回應安苒這些不可能的可能。他只是還想,想在最後的時刻裡好好看看她。
安苒順從地坐在了韓謙澤的一旁,小心地不觸碰他受傷的部位。
“謙澤,你是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韓謙澤點了點頭。
“安苒……”韓謙澤的聲音嘶啞,喉嚨疼得厲害。“別為我哭了,好嗎?你知道嗎,你笑的時候是我最遇見最美好的時光。”
安苒看著病床上韓謙澤虛弱的模樣,很想遵從他的意思不再哭泣,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下來。
“當初我第一次在宴會上看到你,隻覺得你若美玉,白玉無瑕,後來我認識你,我驚訝於你在鋼琴上的天賦和你對鋼琴的執著,直到現在我了解你,喜歡你。我從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會是那樣幸福的一件事。”
韓謙澤似乎有些累了,輕喘著注視著眼前混亂悲痛的安苒,停歇了許久,方又強撐著開口說道。
“安苒,我知道你也是渴望愛與被愛的。答應我,我離開以後,放過自己好嗎?讓當初那個陽光真誠又自在的你回來。”
“我答應你,謙澤……可不可以……”不要死?安苒再也忍不住,痛哭出聲。
“對不起,安苒,我可能沒辦法陪著你成為最好的鋼琴家了。以後,千萬好好照顧自己。還有……”韓謙澤看著安苒,心中縱有千般不願,萬般不舍,也還是將心中的話說出了口。“回到那個人身邊吧!未來的日子,他會代替我,好好地照顧你。”
安苒自然知道韓謙澤口中的“那個人”是誰,只是她卻沒想到韓謙澤會有這樣的想法。
“謙澤,你怎麽這麽傻?”安苒忍不住心疼這個男人。
“安苒,別再固執了。你和司然還都需要人來照顧,我也知道在你的心裡還放不下司慕珩,而司慕珩也不曾真正忘記你。放下過去的那些誤會,回到他身邊吧。”
韓謙澤耳邊安苒的聲音忽遠忽近,他很怕,怕自己真的要這樣永遠睡過去,怕離開以後,安苒便這樣余生蹉跎,孤苦落寞。
他的聲音越發虛弱,仿佛已經沒有了呼吸。
“安苒,你今年才二十六歲。我多麽希望我可以看到你的二十七歲,二十八歲,二十九歲……一百歲,可是我沒有辦法了。我真的好累好累,好想好好的休息一下。答應我,你一定要更幸福一點,這樣我才能放心地離開……”
韓謙澤的嘴角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原本睜著眼睛便緩緩閉合在一起,仿佛真的只是安穩地睡著了的樣子。
安苒,這次真的再見了……
希望在你我最終的記憶裡,我們都還是最美好的模樣。
往後的余生那樣漫長,你一定要記得有一個人,叫韓謙澤的男人,曾經深深喜歡過你。他希望你一生順遂,安穩如意。
這一生能遇見你,足矣!
安苒呆滯地看著病床上沉睡的人,似乎在等待著他醒來,可她也明明知道他再也不會醒了!
“謙澤……韓謙澤……”安苒再次埋首在病床前,悶聲抽泣。
再一次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離開卻無能為力的無助將她淹沒,安苒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喉嚨處就像是已經被淚水侵蝕,哭泣地無聲無息,卻又拚盡全力。
手術室外,一道人影忽閃而過。
公寓裡,司慕珩已經等到了深夜。他一杯杯地喝著酒。
沒想到,這一次,安苒還是選擇逃開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不要他了,也不要司然了,什麽都不要了……司慕珩又一次將酒灌進了自己的喉嚨,仿佛這樣心裡的痛苦就會消散一分。
“安苒,你真的夠狠。呵呵……夠狠!”司慕珩看著漆黑空蕩的公寓,以為安苒再一次將他拋下,畢竟安苒想離開他,不是一時的。
“叮叮叮……”是手機鈴聲響起的聲音。
司慕珩拿起一旁正充電的手機,看著屏幕,方才發現瑞內已經打給他幾十個電話。
“慕珩,你在哪呢?”耳邊響起的聲音緊張吵鬧,司慕珩忍不住把手機往耳旁撤了撤。
“公司有什麽事情嗎?”
“公司沒有事,有事的是你的那位鋼琴家妻子!”瑞內看著被大火燒的沒了樣子的愛樂展廳,心中格外心疼。要知道,這還是司氏常年資助的項目,就這樣毀於一旦了,更何況裡面還有司慕珩的妻子,直到現在,都生死未卜!
“什麽事?又逃了對嗎?”司慕珩微醉,抬手拿著酒杯,仿佛在看什麽可笑的東西,忽而神色一變,陰沉下臉,狠狠地將它摔在了地上。
“你在說什麽?我說的是愛樂展廳失火了,很大的火,你的妻子現在不知下落,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瑞內有些著急。
他下午接到消息的時候嚇壞了,還以為司慕珩會崩潰,一直打了很多電話,結果司慕珩竟然還一無所知!
真是不負責任的男人!瑞內氣衝衝地想,如果他有妻子,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到,奮不顧身地去救自己的妻子。
“你說什麽?安苒不知下落!”司慕珩從酒中猛地驚醒,聽到消息的一瞬,匆匆去到了愛樂展廳。
目光所及,一片焦木塵土。周圍的人看著那座燒毀的展廳,或痛苦流涕,或緊張焦急,或無奈歎息。
“安苒呢?她在哪?”司慕珩抓著瑞內的肩膀,慌亂無張地問道。
“司慕珩,你冷靜一點,我不知道你的妻子在哪,救援人員正全力施救,可是人很多,所以沒有人知道你的妻子是不是還活著。”瑞內一句話逼瘋了司慕珩。
他不顧那些人的阻攔,跨步走進了廢墟裡,瘋狂地尋找,那些石塊下,焦木裡,司慕珩眼眶濕潤著,拚命地刨挖,可空無一物。
好不容易,救援的人拉住他,可司慕珩的情緒實在過於激動,瑞內不得已隻好將他打暈過去。
“麻煩你們尋找一個叫安苒的女人好嗎?她是今晚的鋼琴演奏者,是這個人的妻子,他剛剛就是在找她。”瑞內支撐著昏倒的司慕珩,像救援人員請求道。
“安苒,鋼琴演奏者嗎?”其中的一個護士開口,“她應該是陪那位救了很多老人和孩子的大英雄去了中心醫院搶救。你們去看看吧!”
“搶救?”瑞內誤會了護士的意思,以為安苒傷得很重,立刻開車將司慕珩送到了中心醫院。
車上,司慕珩緩緩蘇醒過來。
“瑞內,停車!我要去找安苒!”司慕珩暴怒地朝瑞內吼道。
瑞內對此時暴躁的司慕珩毫無辦法,回斥道:“司慕珩!你的妻子現在在中心醫院搶救,你現在應該去中心醫院!”
司慕珩聽到搶救的一瞬,腦子轟的一聲,仿佛是有什麽塌下來,絕望地看向瑞內,心碎無痕。
“還有機會,你要相信你的妻子。”瑞內半生不熟的中文,並不擅長於安慰別人,只能急速將車開到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