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雅致的二層小茶樓,屋木製的門框上貼著薄薄的油紙,一張香蕈桌子上擺著一盞燭和一盅茶壺,閣內正央貼著一副毛筆字,鏤空花紋的屏風相對而擺,幽幽的散出一抹茶香。
胡老板正是坐在雅閣裡面等待劉都督。
這玉門關最出名的就是羌笛樂器,樓下不時一陣琴聲悠揚,拂人心扉。
“劉都督,您好久沒來了……”茶樓老板娘的垂髻低挽,一支翠簪格外耀眼,托著紗裙奉承般的跟在劉都督身後,眉眼嫵媚如斯。
“咱小樓兒近來有了上好的洞庭碧螺春,我給您備著呢。”
茶樓老板娘喋喋不休似的一直說著。
“對了,胡老板在輕韻閣等您,那可是最好的閣間,都督您知道的,這閣間自您走了我就沒讓別人進去過。”
“一會兒別進來叨擾便可。”
劉都督幾分厭惡,感覺這娘們嘮嘮叨叨的,像個蜂蝶一樣,然後他扔了一堆碎銀在地上,老板娘見狀連忙沿著樓梯去撿。
“哎,好嘞!”老板娘雖這麽說著,臉上卻是一臉憤然,剜了一眼,數了數那些碎銀,連十兩都不到。
怪不得說當官的摳門兒!這劉都督比那些窮玩小子還摳!
劉都督推開門,看到胡老板正是端著茶杯嗅著那茗茶,像是沉迷了似的。
“咳——”
這玉門關可喝不到這種茶,見到如此優質的茶,胡老板便是也為其折了腰。
胡老板看到劉都督,連忙起身,上前迎接似的:“都督,你來了,這邊請。”
二人落座,跪坐在軟墊上面,窗外的風卷著吹進來。
“什麽事情。”劉都督開門見山詢問,拿起茶杯喝了幾口。
胡老板清了清嗓子,抬眼看了看劉都督,“都督,果然是什麽都瞞不住你……”胡老板乾笑幾聲。
茶香悠然飄蕩,陣陣香味肉眼可見,飄在空氣中是一縷淡淡的霧氣。
不過看胡老板的模樣,倒是意氣風發的樣子。
胡老板的長須顫動著,“這兩天有兩個毛頭小子找我合作,看樣子也是財大氣粗的,這筆單子完成之後,胡記一個月啥也不愁吃喝了,這還是頭一次這麽大的單子。”
劉都督聽後,眼神閃過一絲狡黠。
這玉門關人人都知道胡記的麵粉,價格是不低的,而且從前也沒有聽說有哪家公子這般奢侈出手的。
他默然,看著杯子裡面的茶水,一個茶葉飄在茶水上,微微眯了眼睛。
只見胡老板還是得意洋洋的搖晃著腦袋,捋著胡須。
“你可確定了那二人的身份?”劉都督狐疑,看著胡老板。
胡老板大手一揮,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眼角的紋路若隱若現道:“無礙!只要他肯買我的麵粉管他什麽來頭!”
聽後,劉都督面色慍怒,手裡的茶杯顫動著。
“這其中要是有詐呢,到時候你我都得完!”
胡老板聽了之後,仍舊面不改色,似乎還沉浸在那一百兩銀票的歡喜中。
“都督,您多慮了……是那太監三瞎子引薦的人,不會有問題的。”胡老板從懷裡掏出來一遝厚厚的銀票,一臉欠笑,“喏,劉都督這是孝敬您的!”
這時候,劉都督看著胡老板一副豬油蒙心的樣子,氣的不打一處來。
他揭竿而起,狠狠拍了桌子一掌,桌子上的銀票都隨之震動,“你這個蠢貨!沒有搞清楚對方的底細你就合作,這點小恩小惠就讓你折了腰了?!”
劉都督上前揪起胡老板的領口,眼珠子似乎都要奪眶而出一樣,暴烈般的青筋暴起,怒視著他。
胡老板嚇得咽動著嗓子,連呼吸都變的緊張局促起來。
“你別忘了,我們究竟是做什麽的,就怕你被人算計了都不知道!如果到時候軍火和阿芙蓉的事情敗露,你就自己想辦法解決!你給我放聰明點兒!”
劉都督警告胡老板,訓斥一番。
他松開了胡老板的領子,整了整自己的衣冠,面色逐漸由紅變淺,眼睛裡面還是明滅不定的怒氣。
這下子,胡老板被嚇的跪坐在地上,很久沒有緩過來,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怖的鬼神一樣。
二人僵持了會兒,空氣中像是凝結了一把把刀子似的,刀刀刺痛著胡老板的臉,明顯劉都督很生氣,對於這件事情胡老板沒有和自己商量就做了決定。
劉都督甩手而走,走之前撂下一句話:“打探清楚之後和我匯報!”
胡老板從地上爬了起來,拿起杯子顫顫巍巍的抿了一口茶,背脊直冒汗,剛剛劉都督雷霆震怒的樣子屬實讓他嚇的不輕,接著又轉眼看到了桌子上的銀票,他拿了過去又揣在懷裡,錢對他來說可是小心肝兒。
劉都督走出茶樓,老板娘再次迎接上,“都督這就走了?下次再來啊劉都督!”不料卻被推搡了過去。
“哎喲——”
老板娘揉搓著胳膊,齜牙咧嘴的猙獰著那張美人皮相。
看著劉都督走遠,她起身,“什麽人啊,要不是老娘看你有錢,誰搭理你!”老板娘叉著腰,罵罵咧咧的說著。
緊接著,胡老板從閣樓出來。
“胡老板……下次再來啊!”老板娘一改衰容,再次迎接上去。
“起開!”胡老板剛剛吃癟,自然也是沒好脾氣。
一個趔趄,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老板娘扶住了身後的扶手,花容失色,“晦氣!倒了血霉了!”
被劉都督訓斥後,這胡老板也是長精了,和李慕歌保持著距離不說,還特意約見了她,對李慕歌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公子,我家掌櫃說讓你們到東巷口那個驛站找他。”店小二一邊揮著手指揮那些小廝夥計們做事,一邊不忘和李慕歌說著。
李慕歌和影十六對視一眼。
這是有什麽話不能在這裡說的。
李慕歌笑了笑看著影十六,“十六,走著。”
“小哥,好生照顧馬兒!”李慕歌走之前不忘吩咐著,摸了摸馬頭,只見那白馬蔫了似的耷拉著頭,好似被主子拋棄一樣的。
店小二應聲回答:“得嘞!”
影十六看著那匹跛腳馬,蹙眉,捏了捏眉心。
這馬難不成還練就了粘人這一特殊技能不成?
小驛站,周遭倒是熱鬧的很。
有些簡陋的燒窯和鍛造兵器的草棚,那些大漢們個個都淌著汗,關塞本就是兩地交界處,這些物什少不了的。
一路上李慕歌都在和影十六聊著關於胡老板突然約見她的事情,隻覺得有幾分蹊蹺。
莫不是他看出來什麽了?
李慕歌一路走,一邊詢問,“十六,這兩天派人跟著胡老板有什麽收獲嗎?”
影十六眉目緊蹙,一把匕首在太陽映照下折射出光芒,回答著:“回公子,昨日那胡老板去了一家酒樓,據那些掮客所說,他進去之後,有一個似官職的中年男子進了去。”
李慕歌打了個響指,心裡已然有了應對法子,“我知道了。”
驛站內人員紛雜,來來往往都是些旅人,還有些是駐足討些水喝的。
“公子,來了,這邊請。”胡老板站在驛站門口等候多時。
李慕歌和影十六隨著胡老板來到了略微安靜的角落,小二上了一些茶水和吃食,都是下等的菜品,看著沒一點油水兒。
那菜就好像是清水煮的一樣。
這胡老板,還真是個摳門摳到家的商人!
李慕歌舉起土色瓷杯,輕輕搖晃,“原來胡老板還有如此雅興,這樣小酌一杯也不錯,看看這塞外風光倒也暢快!”
說罷,看向影十六,二人相視一笑。
胡老板捋了一把小胡子,“看來公子並不是這玉門關的人呐,不知公子姓何名甚?原址何處啊?”
這老頭子,明顯就是套她的話嘛!
“不知公子為何突然購入這麽多麵粉?”
胡老板繼續追問,打探著消息。
“胡老板,你我都是商人,不過小生居無定所,來到這玉門關,便在玉門關落腳,什麽掙錢便做什麽營生,都知道錢在這玉門關使不上用場,想必胡老板也知道當下時事情形,我也是為自己屯一批口糧。”
李慕歌唇角一勾,話語流轉。
胡老板抬起眼打量著李慕歌,覺得她所說也不無道理。
“順帶,也可以借這些麵粉倒賣賺一筆,何樂而不為呢?”,李慕歌佯裝捂嘴說著:“胡老板,你覺得呢?”說罷,她舉起杯子,給影十六拋了一個眼神,讓他也舉杯。
幾人碰杯。
胡老板以為李慕歌和自己一樣是利字當頭的商人。
“公子真是高瞻遠矚!”胡老板又恢復了笑意盈盈,拿著酒杯一飲而盡,順著嘴角流下。
這次李慕歌算是巧言讓胡老板放下防備。
回了胡記面行,胡老板吩咐下人。
“小四,把這封信交到劉都督手上,說是我寫的,都督府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廝才會放你進去把信呈上。”
“是。”店小二小心翼翼將信揣進懷裡。
這信的內容大抵就是把當日約見李慕歌的一言一行告訴了劉都督。
當日傍晚,店小二便是帶著回信回來,一臉喪氣,估摸又是讓劉都督府上小廝給嚷了。
劉都督信上寫著——“如此也罷,這件事交給你負責,不得有差池”
二人對李慕歌的身份放下了戒備,而且她也只是購買麵粉,並無其他異樣行為,胡老板已經在心裡盤算著自己轉的盆滿缽滿的小計劃了。
胡記後院。
“十六,這幾日你發現什麽異樣沒有?”
“不明白公子所指。”
“這胡老板每次從馬兒旁邊過去,它都好似打噴嚏一樣的甩腦袋。”
不過,影十六每次過去,那白馬也會向他甩蹄子甩腳。
“你過來。”李慕歌揮著手讓影十六跟自己來。
那白馬也是一匹良駒,除了腳有點兒問題,其他地方樣樣比其他品階良馬要好的多,嗅覺更是異常的靈敏。
二人來到白馬前。
李慕歌拿起乾草投喂著跛腳白馬。
此刻它溫順無比,李慕歌微微眯了眼睛說:“胡老板每日定時外出,回來之後又換了衣服,除了為了遮住軍火和阿芙蓉的味道,我想不通還有什麽別的原因。”
“這白馬的嗅覺也是極好,聞到特殊氣味它自然應激反應。”
李慕歌眼神亮了亮。
此後,私下通過對胡老板的調查,幾日之內李慕歌便查出了胡老板和劉都督確實是存在販賣軍火和阿芙蓉的事情。